记忆中的牛墟是充满乡土情怀，俨然庙会般的。每逢农历的三、六、九日，村民们大清早牵牛赶羊从乡路上，络绎不绝地赶来；墟场中则是买卖人群熙熙攘攘、喧声鼎沸；牛中(牛经纪)穿梭不息，从中调停交易；小吃杂耍各色小贩喧嚷叫卖，那一片热闹、繁荣的昌平盛世，在一个小小的牛墟中满盈。

　　那时墟市里市井男女，乡绅牛贩各色人等，说话都带着调子与板眼，买卖之间，有着人生大事般的或得意或不舍。寻常人家耕牛的买卖，都是恬淡平静地讨价还价，牛转手了也不忘念念交待新人家要善待，说话间还不免会动了感情……

　　下田拉犁、拖车载货，到晒干的粪便当燃料，牛与农家的生活息息相关。那时候的农家，对牛都呵护备至，宛如对待亲人一般，牛的买进与卖出，是足以改变生活的大事。

　　随着农业高度机械化，牛不再是农民的生产伙伴甚至家的一分子，它们从乡土生活的依赖变成饭桌上人们的常菜。牛墟，便也从以前那样人情依依的家庭买卖，演变成流水线似的大宗交易。

　　现在在佛山的山水西南和东莞的横沥，逢公历3、6、9日开牛墟的传统仍然被当地人继承着，只是墟里再也见不着悠然的老农新奇的娃，身后跟着安然的牛。在这里，牛被人用货车成批地，长途颠簸着从外地运来。牛进了墟场，又要不时被自己的“主人”牛贩子狠狠甩上一鞭——牛贩们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货物生猛健康，以卖得好价钱。

　　牛墟里没有人再在意它们潮湿的眼角和不安的转动，没有人会带它们回去，给它们食物和一个安宁的“家”。在买主的眼里，它们只是上好的牛肉和顾客的挑剔与满足；在牛贩子眼中，它们只是即将到手的钞票。

　　在牛的泪眼与钞票的转手之间，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一些温情也已不再延续。

　　摄影／颜篁　冯宙锋

　　图：

　　①买主为了一次能多运几头牛，往往将牛挤挤密密地装到车上，有的牛甚至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②一头刚被买下，马上要被送往30米远的屠宰场的牛，背上写了个狠狠的“杀”字。

　　③机械化耕种的普及，牛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变得没有以前重要了。

　　④牛和人一样，是有感情的。一只牛在主人间的转买转卖中似乎察觉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⑤牛墟的管理员正为一头进场的牛写编码，牛怕人的伤害，不情愿地把头别往一边，人怕牛踢着只敢远远地伸长手臂去写。

　　⑥牛墟里两头拴在一起，还没有被买走的牛在互相顶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