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立场

　　阿斐(诗人)

　　《广西当代作家丛书·杨克卷》开篇就是对“9·11”事件的反思。杨克没有把《自由的李白》、《诗》这样的文章排在首位，以炫耀自己“诗人”的特殊身份。他瞬间消解了他的诗人身份，让阅读者得以摘下有色眼镜，以一个朋友的姿态来读他更多的作品。

　　杨克的文字轻松、清晰，准确而不乏潇洒，就像生活中的杨克，随意、爽朗、稳重而不乏阳光。

　　他愉快而诙谐地、像是跟人聊天似的讲着《吃虫记》，并得出结论：以后不要以人民币记稿酬，而应改成“每千字蚯蚓一条，蚂蚁五只，外加龙虱一对”。他也有模有样地领着读者参观了一番台北的故宫博物院。但是别着急，他没有悲天悯人地从历史的口袋里摸出一把心酸泪，而是甩出一篇与参观展览一样悠闲自得的《观察皇帝的一种方式》，并由雍正皇帝等人与朱瞻基之间的对比，联想到了成为“小鸟天堂”的“创造蝇头小利”的大树以及阿里山上让一代代人膜拜的“神木”，以彰显文化的价值，从而得出结论：使民族文化得以弘扬光大的朱瞻基“是个好皇帝”。

　　写“朋友”的文章，在这本书中占有好些篇什。杨克笔下的“朋友”有血有肉，无论是诗人于坚(《朋友于坚》)，还是著名女诗人王小妮(《“坐家”王小妮》)，或者那些批评家(写张柠的《在言说之外或言说之中》)，都没有升华到蓝天白云的高度。他很诗意地以一句“像雕塑家大劈大凿出来的人物，粗糙，笃实”引出于坚“非凡”的外表，同时也以另一句“他属于黏糊糊的南方，热爱世俗化的有吃有喝的生活”曝光他的“庸俗”。他描述“王小妮到深圳后呆在家里，写作兼家务，成了名副其实的‘坐家’”，却又在荷兰汉学家柯雷问他谁是中国最优秀的女诗人时，严肃地“提到了王小妮，因为她‘持续性’地写出好诗”。杨克对生活在他身边的朋友、亲人都真实地存在着而感到兴奋，绝不会亚于真实的自我给他带来的快乐。

　　我早已拜读过杨克的若干本诗集，也对关于他的诗歌的评论文章略有所知。据说他写的是“城市诗歌”。站在评论家的角度，这种说法有利于对他的文本发言；而站在读者的角度，诗歌没有“城市”、“乡村”或“冥界”之分，只有阅读时能带来快乐的“好诗”和不能令人兴奋的“坏诗”之别。我会为《夏时制》中提前开走的火车、提前成熟的少女和提前进去的白刀子、提前出来的红刀子拍案叫绝，也会为《野生动物园》中“再大的笼牢也是笼牢／这座模范监狱／拥有最伟大的权利：放风”而苦苦一笑。晓畅的语言，日常的选题，非凡的思维，严谨的构成，读来滋味万般，用个通俗的比喻：像饮醇酒。

　　杨克在文章中写道：“一个值得信任的诗人首先是个真实的人”，他同时引用帕斯的话：“真实的诗人即使在跟自己说话时也是在跟别人说话。”这二者结合起来，应该就是杨克的生动写照。“真实的人”或“真实的诗人”，有人一开始就不屑于“此道”，也有人毕生都没能做到“真实”二字，而杨克却以自己的生活态度和创作态度，轻松地抵达了这一“理想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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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西当代作家丛书·杨克卷》，漓江出版社2004年5月版，19.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