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牛头，还是一个羊头？”

　　当地时间6月16日23时55分，离欧洲杯西班牙队对希腊队开赛还有几分钟，“朋友”拿起最近专门开通的市话通，给庄家打了个电话：“西班牙，一个牛头。”当天的比赛球队是西班牙对希腊。

　　“一个牛头是什么东西？”记者问。

　　“朋友”说：“这是暗语。一个牛头就是1万元，一个羊头就是1000元。我们这个庄是这样规定的。各个庄家都有自己的暗语。有的庄家把投注1万元叫‘一A’，投注1000元叫‘一B’。有的把投注1万元叫‘去一A’；‘去两B’就是投注2000元。”

　　“在所有的赌球圈里面，投注的人和庄家之间都是熟人。庄家也只接受熟人介绍的投注；否则你有钱，人家都不让投注。有的庄家，如果暗语对不上号也不接受你的投注。主要是怕便衣警察顺藤摸瓜端老窝。”

　　“赢了怎么收钱？输了谁来收账？”记者问。

　　“放心吧！赢了肯定能收到钱，输了一般也跑不掉——除非跳楼。要是输了想耍赖，不出24小时，一帮人就找上门来了。这帮人你说他们是‘烂仔’也行。”

　　在“朋友”的带领下，记者搭上了一个庄家。在采访的几天当中，时间上每次都是“直通车”，从晚上直到第二天凌晨。地点在深圳的酒店、茶楼、酒吧和歌厅等，有时一天换几个地方。记者公开的身份是一个不谙此道但很想要赌球的人，还有意通过他联络大庄家给“拉条专线”。

　　“我这里投注3000元起步”

　　“我只是个小庄，只负责收钱。偶尔也小赌一下，也就三五千元，不敢上万、上十万去投注。”他1.70米以上，身体干瘦，脸色苍白，眼睛浑浊，是那种睡眠不足的样子。“我手上有几十个客户，这几天每天忙的要死要活。欧洲杯之前，我们也赌球，但是不像现在这么忙。那时一般一周是两三场球赛，现在每天都有。累死了。”

　　他也有自己的一帮人马，记者注意到他的一个马仔手里拎着一个普通的纸袋，上面盖了一个旧的衬衫。“朋友”私下里告诉记者说，里面每天都有几十万元。连续几天接触，记者与这个马仔混熟了，变成了“无话不谈”。他对记者透底说：“我们这些人也很累，尤其是欧洲杯之后。客户赢了钱，我们要服务上门送去；客户输了的，我们也要上门收账。他们分布在深圳的各个地方，我们都要亲自过去。能不累吗？”

　　在这个庄家这里，赌客每次的投注额不能少于3000元。“可以多过3000元，少了不行。有的庄家几百、1000元的也干。我们觉得，少了没意思。不过我也知道，有个庄家规定，少于一A(就是1万元)不给下。这主要看你发展的客户的经济实力。如果你的客户都是些千万富翁，那你就跟着发财了。”庄家这样说，“就我自己推测，我们的大老板每天的现金流量肯定超过1个亿。”

　　“拿20万，我给你拉条专线”

　　庄家带着得意的口气对记者说：“这几天，我这里每天的投注额都在300万元以上。大庄家给我1%的提成，每天有3万元呢！”

　　“收益不小啊？我也想拉一帮人在我这里投注，挣个提成，怎么办‘手续’？”记者问。

　　“你边上赌球的朋友多吗？拿20万，我给你联系拉条专线。现在生意好，几天就赚回来了。”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记者猜测，如果通过他“拉条专线”，他从中可能也有提成，于是故意问：“专线怎么拉？你给我扯条电话线，让我守着等人投注？”

　　“当然不是。就是进入赌球的网络。现在能赌球，欧洲杯结束之后，还能赌六合彩、赌马、赌其他赛事。反正，任何有输赢的比赛，都能赌。”他说。

　　“你们每天的盘口是怎么开出来的？你定的？”记者问。他笑了笑：“兄弟，你太高看我了。我哪能开盘口啊！”他给记者上了一堂课：境外有很多赌博公司，这些公司每天将国际上众多足球队之间的比赛比如欧洲杯，通过互联网向全世界的公众开放。谁都可以在互联网上观看足球赛事、比赛计分和赔率。国内的大庄家再根据自己的判断和猜测，开出自己的盘口。国际上各个赌博公司的盘口是不一样的，国内大庄家的盘口与国际上的盘口就更是不一样了。

　　不管是国际上的还是国内的，赌博组织的结构是一样的：就像一个金字塔，塔顶是大庄家，盘口就是由其开出的，再往下发展各级庄家，然后通过网络取得赌球资料，层层下发到各个小庄家。大小庄家给下线报单人下注总额1%至1.5%的抽头，“利诱”他们网罗赌客投注参赌。这个庄家告诉记者：“这种网络有点儿像是老鼠会，就是传销。”

　　庄家永远是赢家

　　记者一直有个疑惑，就是大庄家并不是足球专家，他们顶多算是一个球迷，最大不过是个“很懂足球”的铁杆球迷。但是球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敢保证不跑出来黑马？除非他能像西方的大赌博公司一样能够买通球队一起作假。但像欧洲杯这样规模的比赛，和中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想要买通人家，还找不到路子呢。在记者看来，赌球者和大庄家的胜负概率应该各占50%。他们是单靠抽取1%至1.5%的“佣金”获利的吗？

　　记者调查的情况是：佣金他们要抽，但是仅仅是小钱；大庄家更看重的是各路赌金风险对冲后的赔率折扣。

　　赛前庄家要根据对垒的两支球队的综合实力、队员伤病情况、主客场战绩及双方历史战绩等多方面情况开盘。他们开出的赌盘“技术含量”极高，一般不会出现下注一边倒的局面。那么，万一出现一边倒怎么办呢？他就会想尽办法平衡人们下注的方向，尽量让两边下注的数量趋之于平衡。

　　最重要的是，庄家要从赢家手中“抽水”。以西班牙对希腊的比赛为例，如果盘口开出的赔率为0.8，就意味着赌徒押注10万元，赢了只可以得8万元，而输了那10万元钱就全部输掉。而假如在当天投注时，深圳某一个大庄家接到的投注是这样的：押西班牙获胜的有1亿元的赌金，押希腊获胜的有8000万，那么这个大庄家就会自己接下其中对等的8000万赌金。

　　多出来的2000万元庄家会自己吃掉吗？一般不会。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西班牙会赢。怎么办？庄家会把这2000万元向境外比如澳门赌场投注，就是把风险转移。如果西班牙队赢了，由澳门赌场赔付；如果西班牙队输了，这个大庄家自己也不心疼，因为不是自己的钱。就是这样，无论比赛的输赢，庄家都可以获得20%的利润，即1600万元。另外，各个大庄家之间还互相联合来规避风险，比如共同坐庄，彼此对冲风险，然后坐地分赃。“这样啊，庄家永远是包赢不输啦！”记者恍然大悟。

　　他说：“如果没有100%的把握赚大钱，谁还要冒着坐牢的危险来干这个？”

　　有人一晚上输了27万

　　据记者调查，能赊账也是地下赌球与合法足彩的最大区别：就是赌球的人，一个电话打过去，庄家便可以垫资下注，赌客等到输赢决出之后，再与庄家结算。有时，赌客甚至在球赛结束几天之后，等到下一场赛事下注时才与庄家结算。这是庄家故意设置的一个“管理漏洞”，目的是引诱赌客多次参与：有的赌客赊账输了一场，便再赊账赌第二场，希望第二场球赢钱还债。最后的结果大多是赌债越积越多。

　　“电话投注和赊账投注，都害了不少人。我亲眼看到，有个人一晚上输了27万。”“朋友”给记者分析：这种投注方式由于不用当场过手现金，很容易让人心理松懈。最后的结果是越赌越大：从最初的几千元到后来的几万、几十万元，最后血本无归。欠账多了，庄家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有的班不敢上、家不敢回；还有的只有拿车、房做抵押。(据《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