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觉记忆／古清生专栏

　　好久没有这样听理查德·克莱德曼了，尤其这种有画面的音乐，画面上水波流涌，如玻璃的水，不朽的水，那琴声也是水，岁月如水，情亦如水。《魂断蓝桥》是一曲蓝波的水，《人鬼情未了》是一曲绿波的水，《命运》的波澜向着心情外扩张。人便被琴声浮托，被水浮托，渐渐有透明的感觉，尤其是喝了清茶。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音乐是茶中龙井？几天前，得了一包上好的明前龙井，或曰贡茶，据称是从中南海带来的，土黄的牛皮纸包，分三层，内两层是绵的黄纸，外一层是硬的黄纸，水红塑丝系扎，是旧时的茶叶包扎方式。茶叶是不易包的，纸有纸味，窜到茶叶中去糟塌好茶，那纸要预先用一般的茶叶吸去纸味，纸也吸了茶叶味，纸方可以包好茶，纸便是茶性的纸了。用茶筒装茶，也是要拿一般茶叶吸去异味。吸味的茶叶，扔掉便是了。

　　听音乐宜于喝茶。有一包好茶，愉悦的心情是可以表达的，便是出门喝酒，去逛书店，心里面惦着那茶，也并不太多地喝它，我用保鲜袋将龙井茶装好，放进茶筒里，实际上这种好茶应该用景德镇的青花瓷坛来装，惜之手头上没有。随后又得了两把好壶，一是羊脂砂的一握小壶，一是宜兴徐秀裳的千禧年纪念之作。喝龙井，听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便是如晨水之沐，清新可人。

　　龙井大分有三种，狮峰龙井、西湖龙井和梅家坞龙井，品质之序大约也是如此，但也因人而异，人是有偏好的动物。西湖龙井有栗香，梅家坞龙井偏青郁，狮峰龙井入口始淡，清澈悠远，回味渐浓，袭一卷芳馥弥漫升腾。它也是玻璃水，感觉它是不定形的浅茶色的玻璃，含于口中有透明柔润之质感。诚然，此茶是不宜用自来水泡的，用西山的山泉水或农夫山泉泡为好。

　　玻璃之水，这灵感来自理查德·克莱德曼指下的琴键，他的琴音源源注入茶几之上的砂壶，音符穿越雾障，芬芳的声音经历不息。悬壶而起，茶如玉珠飞落，注于盅，是一盅淡然的果绿，薄雾袅袅，细缕如纱。听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琴声，饮着西湖之滨的狮峰龙井，登录互联网，忽然间春风驻足，融入和谐温馨的时间，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轻柔地跌落在茶盅里，这玻璃之水。

　　微涩之龙井，若即若离的甘甜，若即若离的清苦，在感悟里轻轻地弥漫，玻璃水，有些许的迷雾，有鹤独栖，风已去，大地上的光芒，是日月的循环。有的还是清风花影的那一份感觉，冬去春来，满目的芳菲，极易惹人恋旧，思想那些离别的故人、故情和飘逝的往昔，人之如茶，便是一盅明前龙井，不朽的真情定格成片状的春光，让沸水的热情还原，恰是品饮得出人生的真谛。年年春来花依旧，岁岁冬去风移情，道一声辛苦，又见透澈的天明，清苦清涩清甜而馥郁的龙井，玻璃水，它可以映现的心情都是一样可以细细品味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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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跌落茶盅里。插图／赵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