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私营公司圈地骗局

　　1801万元征地补偿差额如何落入华海公司

　　采写：新京报记者　刘炳路

　　审计公告

　　2001年4月，私营企业华海公司在得知武汉市政府准备征用江汉区(记者调查为江岸区)后湖乡两个村805亩土地的情况下，通过该乡有关领导引荐，未经任何审批手续，分别与两村签订了土地联合开发合同，“特别”规定，如遇国家征用该地，华海公司保证对两村每亩地的补偿不低于10.8万元和12.5万元(记者调查分别为每亩11.7万元和11.8万)，若国家征地补偿高于上述价格，则超出部分的80％或全部归华海公司所有。同年8月，武汉市以每亩14.8万元和14.7万元的价格征用上述土地，华海公司从中攫取差额1801万元。华海公司在得到最后一笔资金两天后，即向工商部门申请注销企业。目前，该私营企业主在逃。

　　——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关于2003年度中央预算执行和其他财政收支的审计工作报告》

　　“终于看到希望了！”6月24日夜里，86岁的刘元章老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说。刘是武汉江岸区后湖乡新春村村民，三年多来，他和村里另外10多名村民代表是在上访中度过的。“乡里、区里、市里，不知道去了多少趟”。刘元章上访的事情，在国家审计署审计长李金华的报告中，是这样表述的：武汉私营企业华海公司(全称“武汉市华海商务投资有限公司”)在得知武汉市政府准备征用江岸区后湖乡两个村805亩土地的情况下，同两村庄签订联合开发合同，赚取1801万元征地补偿差额。

　　新春村是“两个村”中的一个，另一个村是与新春村紧挨着的新益村。

　　神秘的联营合同

　　从汉口驱车沿金桥大道向北，约三四公里的路程范围内，公路两旁布满了新开发的楼盘和别墅。

　　被审计署披露的805亩土地就在这片新开发的商住区里，其中原属新春村的一块地已盖起楼房，原属新益村的一块地也已平整完毕。

　　3年前，华海公司和新益村、新春村签署联营开发土地协议，要“发展生态农业”。

　　“现在来看，从开始就是个骗局。”6月25日，新益村原党支部书记谌小运埋着头说。

　　谌小运说，2001年春节后的一天，时任后湖乡党委书记的涂小发给他打电话，说有一个朋友有些项目要跟他谈一谈，让他赶快叫上村主任唐必威到市区香格里拉大酒店。

　　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谌小运和唐必威通过涂小发，结识了华海公司总经理王克荣。经过一番接触，两个月后，新春村和新益村都与华海公司签订了联营合同。

　　“至今我们都没有看到合同里面写了什么。”新益村理财小组组长黄建国说，2001年夏季，村两委会和村民代表30多人，要看联营合同并想复印一份，村主任唐必威没有同意。

　　新春村的村民同样不知道联营合同的内容。记者采访时向新春村党支部书记胡发祥、村主任刘洪学几次提出看一看合同，均遭拒绝。

　　6月26日，记者终于在新益村村主任唐必威处看到了新益村与华海公司签订的联营合同书。

　　合同规定，对位于汉黄高速公路南侧的集体土地，由新益村和华海公司联合开发，该地块共460亩左右……

　　对于该地块，华海公司确定的用途是，“按武汉市的总体规划，建设居民生活区以及与之配套的服务设施。”

　　合同上签有后湖乡原副乡长万必良的名字，万后来向记者证实，新春村和华海公司的联营合同与新益村的相似。

　　原定的生态农业开发怎么变成了房地产开发？村干部们均不愿多谈此事。

　　“卖地”背后的收益分配

　　“现在回想起来，合同有很多问题。”6月28日，万必良说道。

　　万必良所指的可能是房产开发背后的“卖地”协议和收益的分配协定。

　　在新益村与华海公司签订的合同中，特别规定，华海公司保证新益村的土地价格为每亩11万元，如遇国家征地，不足此价格的部分由华海公司补偿，超过保证价的部分全部归华海公司所有。

　　“后来，又搞了个补充协议，我们又争取了一些”，唐必威说，最后华海公司保证新益村的底价是每亩11.7万元。

　　新春村合同中华海公司保证该村每亩11.8万元的保底价，其余的归华海公司。

　　新益村村主任唐必威和新春村原村主任周三保都认为，这个地价是比较高的，村民们并不吃亏。而王克荣在与他们的接触中经常说，他跟“上面的人”非常熟，可以将地再卖个高价。

　　后来的事情真像王克荣预想的那样进行了。联营合同签署两个月后，武汉市土地整理储备供应中心要征新春村和新益村的地，刚好是联营开发的地块。

　　经武汉市土地储备中心与新春、新益两村商谈，最后以每亩14.7万元和14.8万元的价格成交。

　　武汉市土地储备中心主任朱吉生告诉记者，在征地过程中，从来没有听说还有一个华海公司。

　　那么，华海公司是怎么知道征地计划的呢？

　　朱吉生说，这块地的用途在武汉市规划部门或者武汉市土地储备部门都可以查询到。后湖乡原党委书记涂小发、原副乡长万必良、新春和新益两村主要负责人均称之前确实不知道武汉市政府要征用此地。

　　“但王克荣应该是知道的。”万必良说，现在回想起来，是王克荣下了套，让他们往里钻。

　　拿到钱后华海公司注销

　　武汉市土地储备中心和新春、新益两村签订协议后，开始陆续将征地补偿款打到两村账户上。

　　新春村理财小组刘业华证实，2001年9月28日，由当时的村主任周三保安排，给王克荣转去第一笔款项，共计988万元。

　　两天后，新益村也将200万元征地补偿款划给王克荣。

　　2001年11月份，新益村时任村党支部书记谌小运落选，其后一个下雨天，王克荣打电话给谌小运让他出来，“在马路上，他塞给我一万块钱。”谌小运向记者证实，在他和唐必威与王克荣谈的过程中，王克荣曾向谌、唐两人许诺“事成之后每人给30万。”

　　但对于王克荣许诺30万元钱的事情，唐必威予以否认。

　　谌小运下台后，新益村村民代表和党员向村委会提出不能再向华海公司付钱，但村委会并未采信。2002年初，新益村再次向华海公司支付了100万元。

　　2002年6月，江岸区纪委到武汉市土地储备中心调查了解后湖乡两村805亩征地的情况。与此同时，消息传来，王克荣跑了。但两个村子还是继续给王克荣划钱。2002年8月20日，新春村再次给王克荣划去100万元，2002年9月18日，新春村将最后一笔27.8万元钱划到王克荣名下，新益村也将约385万元款项划给王克荣。

　　今年6月28日，记者从武汉市工商局查到的信息是，2002年12月30日，武汉市华海商务投资有限公司由法人王克荣申请注销。

　　王克荣手眼通天？

　　“讲话口气蛮大的。”在记者的采访中，这是所有认识王克荣的人给出的共同评价。

　　但对于王克荣的来历及背景，没有人能够说上几句。

　　“我不了解，也没有问过。”引荐王克荣征地的涂小发说，王克荣大约40岁出头，他也只是跟王克荣有过几面之交，没有打听过王的底细，只知道是东北人，而在吃饭的时候经常听王说跟中央、省里、市里的人都很熟悉，“路子比较野”。

　　“非常老到。”万必良说每次见到王克荣都是独来独往，王自己开一辆富康车，没有亲随。

　　记者从有关渠道获得消息，湖北省委已责成武汉市江岸区委调查此案，但此说法被江岸区委予以否认。

　　江岸区纪委办公室一名负责人则说，目前肯定还没有立案审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