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

　　官也是人。衡量一个官是不是好官，首先得看其是不是好人。

　　好人有一千条一万条标准，我这里说一条，便是有情。

　　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是一个真人，也是做一个好人的前提。一个绝情寡义的人，做人肯定做不好，更遑论做官。

　　问题是，现在的官场上，一些人的情感功能大大地退化了，或者说，严重萎缩，乃至失灵。有的，永远一副模式化的、程序化的口吻、嘴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像机器人按照设定的程序办事；有的，别的好的没学会，却学会了“城府”，于是，一副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还有的，骨子里就烦做事，烦群众，想的就是自己，就是怎么升官发财，乃至以权谋私，权钱交易。因此，“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才成了几十年盛传不衰的“保留”民谚。看这些官，够威严的，可也真够可怜的，连七情六欲都永远藏着掖着，甚至情之基因都消失殆尽了，这还有人味吗，还叫人吗？

　　因此我说，好官会动情。

　　我曾用此题写过一文。这一次，集中读了好几万字的关于任长霞的报道，又一次想起了这个题目。任长霞是个好官，毫无疑问，但同时，又是好人，一个证据便是她爱动情，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这人眼窝浅”，动不动爱流泪，不仅是看到有冤上访的老百姓时会流泪，甚至在亲手抓住凶犯，看到其年幼的孩子时，也会流泪，并且还自己掏出钱来，交给村民，说：“拿着钱给他（指凶犯）儿子买点吃的。”这种细节，过去，只有在电影，不，只有在好莱坞等国外电影等文艺作品中才能看到。其实，这是我们的媒体和文艺作品有意无意在回避，甚至拒绝宣传这一点。怕什么呢？动情有什么不好？“眼窝浅”有何不好？有七情六欲，这个人才是健全的；永远铁石心肠，恐怕此人“人性”有亏，起码是精神受过什么刺激，不健全了。而一个社会，一个人，是需要健全的情感和心性、心智的。

　　做官更是如此。动情，首先是动常人之情，动人之常情。比如，有爱心，对人关心，对百姓关心，会怜悯人，会体恤关心人，这样的人做官，与老百姓贴心贴情，老百姓当然欢迎。其次，要以大情统辖小情。比如，在当官的“面子”与百姓的冤枉相悖时，一己之情必须让位，人民群众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再次，动情与原则性应高度结合，决不能以情损义，一般情况下，也不要动辄提以义灭情。比如任长霞，“看见杀人嫌犯搂住儿子时，也止不住落泪”，并令民警将嫌犯手铐打开让其抱一抱其幼子。但是，却绝不会对嫌犯凶犯不管不问！这就叫情理兼容，情义并重。这，才是动情之真谛。

　　我党有大批会动情的官，包括高官。周恩来在处理唐山大地震时，饱含热泪；朱镕基在抗洪第一线拥抱将士时，催人泪下；胡锦涛、温家宝在非典肆虐时期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情系国人，动的是人之常情，是动天地泣鬼神的人情人性人道主义。焦裕禄、孔繁森、郑培民，无一不是怀揣人之常情的真情真性之人，无一不是有情之官。他们，绝对与官腔大调无缘，绝对与拒人千里之外无缘。他们，是有人情的官，是会动情的官，是好官。

　　好官会动情，从任长霞的事迹中，我又一次领略了这一点，我更加坚信这一点。

　　《人民日报》 (2004年07月01日 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