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老艺术家委员会编辑了一册《黔岭星空————贵州老艺术家剪影》,要我为之写序,我欣然同意了。随即我便收到了第一集的稿件,共列入20世纪我省著名的老艺术家37名,涉及面极广,包括了话剧、歌舞、京剧、川剧、评剧、黔剧、越剧的著名演员、导演、编剧和舞台工作者、戏剧理论家等等。

　　看着这一连串的名单,我的第一个感觉是《黔岭星空》所列入者,都是曾经活跃在我省戏剧舞台上的表演艺术家和编剧、导演,有的则是编、导、演的全能。他们以自己在舞台上塑造的生动的各类艺术形象,为广大观众所熟悉、所热爱。我曾经在一篇纪念陈光余先生的文章中看到一件动人的事:陈先生生前随同一个演出团体赴外地演出,中途在一个小场镇就餐。饭店的老板娘一眼便认出了他,惊喜地叫道:“你就是王二公!?”不仅热情地招待他们,甚至要为他们的餐费打折扣。这仅仅是一个例子,其实就以这一册《黔岭星空》中所列的37个艺术家来看,每个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在我省,大凡喜欢话剧的人,大概没有不知道林薇、王呐、井立民、金匡民、赵谦、高焰等等和他们所塑造的蔡文姬、周朴园父子、曹操、黄省三、保尔柯察金者;凡喜欢京剧的人,不会不知道苗溪春、周瑞华、马骏华等和他们在舞台上的精湛表演。民族歌唱家阿泡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已三十余年了,但年纪大一些的听众至今不会忘记她那高亢、豪放的动人歌声。其余评剧、川剧、黔剧等等无不如此。

　　这些艺术家之所以为广大的观众所熟知所热爱,不仅仅是他们演出了多少剧目,扮演过多少剧中的角色;而在于他们以自己深厚的艺术功底,精湛的表演技能,入木三分地塑造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给观众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以话剧为例,20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初期,曾经是话剧舞台较为活跃的时期。在此期间贵州的话剧舞台曾经演出过一些重头戏,如《蔡文姬》、《雷雨》、《日出》、《霓虹灯下的哨兵》、《骆驼祥子》等等。据说《霓虹灯下的哨兵》演出连满百场,《蔡文姬》演出时有一位戏迷连看了六遍。简单的数字体现了艺术家们成功的演出,否则剧本再好也是没人愿意花钱去买票的。作为一个观众,上述话剧我在贵州看过也在北京及外省看过,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我比较了,比的结果是贵州演员的水平并不比别人差,在一些人物的刻画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看过好几个颇有名气的剧团演出的《日出》,但如要论及剧中“小人物”黄省三的演出的话,我的印象中唯有金匡民的黄省三。其余如蔡文姬、祥子等也大体如此。因此,长期以来我脑子里形成一个概念:贵州的许多演员(包括京剧、歌舞等)就其艺术功底和表演水平来看,和闻名全国的同类名角相比是绝不逊色的。他们之所以在全国无名,主要是地处偏僻和其他一些主客观原因,没有机会在全国观众面前展现其才能。同时也缺乏必要的包装和宣传,让更多的人认识他们。这也许不是“夜郎自大”和狭隘的本土偏见吧?事实上过去曾在贵州工作过的一些演员,如刘怀正、夏宗佑、孙飞虎等走出贵州后,一旦有了一展才华的机遇,便成了闻名全国的影视演员,就是很好的例子。这样说绝不是鼓动大家往外走,事实上可以远走高飞却始终扎根贵州而不悔者,大有人在。

　　本书收录的艺术家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德艺双馨”,不仅有深厚的艺术修养,而且有良好的道德情操。这种道德情操首先表现在热爱祖国,勇于奉献。解放前,年纪大一些的艺术工作者,曾经同仇敌忾,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积极参与抗日活动;解放后,新老艺人共同的特点是热爱新中国,拥护中国共产党,把他们的青春和艺术奉献给祖国,奉献给贵州人民。他们为了繁荣祖国、贵州的文化事业,在艰苦的条件下奋斗终身不悔。他们的道德情操还表现为奉献多索取少。在舞台上是名人名角,掌声中登台,喝彩声中谢幕,回到家中则斗室一间,粗茶淡饭,却是乐在其中,这几乎是一种共同的现象。人伦师道的楷模,是他们道德情操的又一特征。他们不仅将尊师作为学艺的手段,而更重要地作为从艺者的基本素质,他们模范地继承了“尊师重道”的优良传统。与此同时,他们在家庭人伦道德上也是继承祖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榜样。苗溪春为了禀承母亲的意愿,照顾家人团聚,毅然放弃参加程砚秋剧团北上的良好机遇而留在西南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列入《黔岭星空》中的艺术家们,不仅自己是出色的演员,而且许多人还是一个剧种在贵州的奠基人和创业者。喜欢看话剧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并不知道贵州的话剧源于何时,功在何人?读了《罗军轶闻》一文,你才知道曾经在贵州戏剧界大名鼎鼎的罗军是它的拓荒者。从小热爱戏剧的罗军,从1945年在外闯荡多年归来后,“犹如一阵春风,很快在他身边聚拢了(包括林薇等)一大批话剧活动积极分子,平均一年一出大戏,拓荒了贵州的话剧领域。”不仅如此,他对创立贵州的新剧种黔剧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一生为繁荣贵州的戏剧艺术辛勤操劳,却直到快咽气时才有了一个“关于历史问题”的结论。民族民间歌舞是贵州的一大优势,但犹如地下的宝藏,需要勘探、挖掘、提炼和加工,才能成为艺术精品。冀洲、吴保安等便是这一领域的探索者和先行者。冀洲由于他所处的地位和身份,不仅是贵州民族民间艺术的探索者,而且是它的领导者和组织者。他为这个领域发现和培养了大批人才,自己创作和领导创造了大量民族民间音乐,其功劳不可磨灭。提到民族民间音乐,广大音乐爱好者自然不会忘记贵州音乐界的先贤,早年“筑光音乐社”的参加者肖家驹对“侗族大歌”所付出的艰辛劳动和卓越的贡献。此外,评剧的钰灵芝、越剧的邵文艳、相声的欧少久等等,人们在回忆这些剧种在贵州的创业和发展时,都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黔岭星空》的出版,其意义是多方面的。记录和出版我省艺术家们的业绩,不仅是为他们立简史,而且是对他们的一种褒扬,一种纪念和怀念。更为重要的是,使他们德艺双馨的业绩成为培育后代艺术工作者的沃土,成为教育青年一代艺术工作者的生动教材。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作用就是存史。从一个个艺术家在贵州这片土地上从事各门艺术的历程中,可以多侧面地窥视贵州各类艺术发展的轨迹。《黔岭星空》理所当然地会成为研究贵州各类艺术发展史很有价值的参考资料。当然,收入在《黔岭星空》这本集子中的只是贵州老艺术家中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主要的部分。好在这是第一部,在编辑出版下一部时,不足之处自然是可以弥补的。

　　(《黔岭星空——贵州老艺术家剪影》将由贵州民族出版社出版)

　　作者：龙志毅　来源：贵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