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骅先行一步 知识分子应重返现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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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3日08:51 南方都市报 |
社论 年轻的义务教师马骅在云南的一场车祸中落入澜沧江,有关部门历经十几天的全力搜救,至今未见其踪影,马骅生还的希望已经渺茫。云南德钦县明永村的村民,请当地活佛为这位不远千里义务来他们村义务教书的“最有爱心的汉人”做了超度,10岁的小孩鲁茸达瓦则坚信,他们热爱的马老师的灵魂去了最美好的地方。 一起普通的车祸,一个普通人的遇难,经由媒体的报道之后,正在唤起越来越多人的悲伤。很多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一个复旦大学的高才生,一个本可在城市中过着体面生活的诗人,何以愿意独身前往深山僻壤的藏族村庄义务教书?他不仅不拿工资,反而散尽自己的积蓄和稿费,身体力行地去改善学校的条件和村民的生活。他所遇见的困难别人难以想像,他所体验到的幸福常人也未必理解。直到他遇难之后,仍有人诧异于他远行云南的动机——在这个实利时代,人们似乎不再相信这世间真有无私的爱,真有简单的高尚。 是马骅尖锐的不幸提醒我们,这世间终究还是存在着一种简朴、执着而充满激情的人生。高尚不能止步于口号面前,奉献也不能流于一种集体表演,应该相信,正是无数个具体的个人站出来践行了这些理念,所谓的高尚和奉献,才会呈现出真实的力量。所以,马骅感动中国的,并非那些伟大的誓言,而是那些具体、微小却卓有成效的努力——那些受教于他的孩子,那些被他影响了的村民,将会永远铭记他的努力。马骅或许无力改变世界,但在面对一个村庄和几十个学生时,他履行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责任,并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爱和同情是多么的可贵。 真正值得赞赏的,也许正是马骅的行动。他是一个知识分子,但他没有停留在纸上的夸夸其谈,更没有迷恋制造空洞的口号,而是脚踏实地承担起了一个村庄的教育,并以此表达他对生活和世界的挚爱。在这样的行动中,马骅说,“我很幸福”,“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他乐于这样服务人群,从未觉得自己在受苦,且能在卑微的劳动和交流中感到幸福——这完全改变了我们对知识分子的固有看法。多年来,中国社会培养出的知识分子,多数长于空谈、拒绝行动,他们习惯于固守书斋,安于现状,以致介入现实的能力日益萎缩,马骅的出现,进一步映照出了这些知识分子内心的贫乏和苍白。 这无疑是一种新的社会危机:知识分子空谈的热情持续高涨,但行动力和实干精神却未有任何进展。回想“五四”,之所以能促成中国进步,有一部分原因,是胡适等人拿来了杜威的“实用主义”——“实用主义”强调的正是“行动”。没有陈独秀、鲁迅、胡适这一代人强有力的行动,当年的中国必将止步不前。然而,几十年后,中国的知识分子普遍重归书斋,文化和知识在现实面前日益失效,这种趋势不能不令人担忧。 钱穆曾经指出,晚清的衰落,就在于文化成了纸上的文化。今天读来,何尝不是警世之言?如果知识分子继续流于纸上谈兵、闭门造车,势必有负“社会的良心”这一美誉。 因此,马骅渺小的努力,却昭示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他的实践,接续上的是“五四”时期知识分子崇尚“行动”、关怀现实的伟大传统。他不是出于组织或口号的感召,也不是为了青史留名,仅仅因为身上洋溢着知识分子的激情、浪漫和不羁,仅仅因为渴望自由,热爱孩子,向往田园生活,于是他选择在一个山村当义务教师,以自己的知识和精神无私援助那些需要关怀的心灵,并最终殉难于此。他理应赢得所有知识分子的尊敬。 伟大的空谈并不比教一个孩子唱首歌更值得尊敬,生命的价值往往在那些微小而真实的行动之中才尽显无遗。马骅是一个诗人,他的人生,正好回应了美国诗人埃米莉·狄更生的著名诗句:“假如我能使一颗心免于破碎/我便没有白活一场/假如我能消除一个人的痛苦/或者平息一个人的悲伤/或者帮助一只昏迷的知更鸟/重新回到它的巢中/我便没有虚度此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