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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观相扑记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4日09:19 今晚报

  馆前彩幡林立,馆内观者如潮。记者各类“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日式灯笼四方低置,场馆“日化”;木质屋顶场上高悬,四角垂缨。下设方坛,细沙铺地,稻草围圈,是为赛台。

  仪式开始。身着日式彩服者,率大胖一队鱼贯而入。一律玄衣高髻,长裙木屐,迈八字方步。虽显笨拙,却显威武。

  主客致辞,译员尽责,屏幕显示,掌声四起。众胖鞠躬。复迈八字方步退场。掌声四起。

  三力士赤膊上阵。着相扑“比基尼”,宽带勒裆,丰乳肥臀。二力士作基本动作示范。两腿开跨,下蹲,侧抬粗腿,高过头。又顺势侧滚,快捷如球。又正面劈叉成一字,如体操健将。又胖胸胖头紧贴地面,似柔术高手。“身怀六甲”者竟如此柔韧协调,出人意料。全场啧啧,掌声大作。

  继相扑鼓表演后,数十小儿与二力士登场。一律“T”型兜裆,全身赤裸。蚂蚁大象,反差强烈。小儿勇猛似犊,使吃奶之力顶撞;力士挺胸凸肚,吹灰之力不费而纹丝不动。又一小儿顶推,如碰南墙;力士拎小儿,如拎小鸡。又一小儿施计抱腿,力士佯装败北,轰然倒地。群儿出动,“同仇敌忾”;力士“闻风丧胆”,逃下台去。满场笑声腾沸。

  皇皇仪式,堂堂礼节。稍嫌繁琐,却感精致。似体育,又似文艺。不觉一时有余,主持人宣布:中场休息。

  正式比赛前又有系列仪式。妇人胸、将军肚的“莽和尚”三十余位,再次出动。围圈,击掌,舒臂,搓手,提裙,鞠躬。整齐划一,蹈力之舞。

  接着横纲亮相。横纲者,相扑之最高级别也。但见伟似铁塔,重如河马。眼眯缝,面似佛。围彩色厚围腰,如披盾甲。左右二力士护卫两侧,如星托月。依然下蹲,击掌,舒臂,搓手,提裙,鞠躬。礼节如序。

  千呼万唤,望眼欲穿。正式比赛终得以开始。着彩服戴乌纱者,相扑裁判也。手执白折扇东西比划。扇上有“静中动”、“知进知退”的汉字书法。拿腔拿调,念念有词,颇类巫师跳神也。

  红蓝“比基尼”二力士登场。又行礼,下蹲,侧抬腿,击掌,舒臂,握拳,对视。正以为一触即发,却旋又站立,走向台角。台角有土制木桶,盛清水,力士持长柄小勺,意在以水洁体。又拈白盐撒向空中,意在驱祛邪魔。二人复就位,虎视眈眈。裁判以扇发令。一时饿虎扑食。冲顶推摔,抱击拧举。前后不过数秒,即分高下。一方被一方推出圈外。相互行礼。败者悻悻而归。又一对上场。黑方对黄方。黄方一个忽闪,顺势一扒,黑方倏然倒地告负。如此两两对出,猛若奔雷,迅若闪电。或推,或抱,或钩,或摔,或击,或拧,或举,或掀。负方或膝着地,或脚出圈,或膘肉相枕压,或同滚于台下。全场笑声起伏,乐不可支。

  历经四轮层层淘汰,横纲朝青龙终于同大关千代大海会师。大关者,仅次于横纲之级别也。决战在即,全场骚动,“眼球”突出,脖似烤鸭。着紫色官服之最高裁判官带领下,体若大象,形似河马的二“巨无霸”迈企鹅步闪亮登场。展英武之架势,显睥睨之气概。舒臂白鹤亮翅,对视俨若斗鸡。顿时空气凝固,噤若寒蝉。二力士复起立,观众绷紧神经也随之松弛。复撒盐,舒气。复对峙,前蹲。全场复屏声息气,不敢眨眼。如此者再三。终于白扇轻轻一忽,霎时风雨大作,雷电交加。秦王破阵,楚汉厮杀。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但见横纲铁臂推抱,大关柱腿抵挡。横纲抓大关腰带猛拽,大关旋横纲急转。僵持不下,胶着未决。四面吼声大起,浓云滚滚。更有东瀛女尖声高叫,空气撕烈。霎时大关就势一拧,仅几十秒,横纲朝青龙回天乏力,扑地出圈。全场如梦方醒,掌声,笑声,赞叹声,势欲将馆场高抬……

  原以为“胖子相搏”、“肉球打滚”,不过博人一笑,却未料调教得如此隆重,盛大,高雅,精致。整个将动与静,柔与刚,张与弛,笨与巧,风狂雨骤与水波不惊,武士霸气与绅士风度,如此完美糅合。是体育不全是体育、似娱乐不全似娱乐。相扑已成为东邻民族文化传承的载体,民族精神释放的方式,民族性格亮相的名片。

  神话与传说中才可能出现的巨人,如今由相扑现身眼前,是否在让人享受“想像兑现”的心理愉悦?大而不当的肥胖与减肥潮流格格不入,相扑大力士却赢得众多东洋靓女的芳心,这是否也应了“男儿无丑相”的中国俗谚?

  据说相扑源起于我国晋代,宋辽金元尤盛。《水浒》即有“燕青智扑擎天柱”的描写。尔后东瀛落地生根,宫廷民间合流,竟成“国技”。日人既无被“同化”之虞,也缺被“异化”之忧,是怎样的一种襟怀,一种自信,一种“狡猾”?

  是否“物不稀不为贵”?作为历史的先行者,遗产的富有者,中国穿过悠长坎坷的时空,期待新的飞跃,可不可以应不应该,也有这份认真,这份打造,这份气度,这份虚怀?对民族的“活态文化”,少些随意草率、漫不经心?比如体育中的龙舟竞渡、武林设擂、中式摔跤、散打竞技,可不可从形式到内容,更“民族”,更“文化”,更精美,更精彩一些呢?正如贵重的礼品,理该有相应精美的礼品盒匹配。

  馆外日式彩幡仍在风中招展。我有一种初吃生鱼片时的神秘、新奇与新鲜,有一种怀抱“他山之石”的充实与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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