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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产富翁被迫逃亡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5日07:10 齐鲁晚报

  2004年6月30日清晨5点,傅中意提笔写道:公司所有资料都被破坏,邵阳第一楼泡汤了,我很痛心,我为这个项目融来8000万投资,投资方看到我的遭遇,对邵阳的投资环境产生怀疑,撤回了意向性协议。

  我不怨死者家属,死了人,情绪激动可以理解。但我认为事态之所以恶化与警方不作为大有关联,在得到公正之前,我不会回邵阳。但我越来越不安,何时才能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

  祸起建设局局长猝死

  “我不得不伤心地离开邵阳,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这个我苦心经营事业的地方。去年12月20日至今已有半年,春节、端午节,我一直不能与家人团聚,我一个男人不得不偷偷地躲在异地他乡痛哭流泪。我是邵阳一个规矩的投资人,为什么有如此遭遇?我想有个家,我需要公道……”

  2004年6月30日凌晨2点,北京东郊一栋陈旧的居民楼四楼的一个简装修出租房内,傅中意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窗外小雨淅沥,黑夜一片沉寂。想起半年多的逃亡生涯,这个41岁的男人满腹酸楚,他难解心中苦闷,开灯提笔给媒体写信。刚开了个头,泪水便很快夺眶而出。

  对停在窗下的那辆金色本田车,傅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大祸可说是由此而起,可它又是陪伴自己逃亡的唯一一件未遭洗劫的值钱家当。

  2003年12月20日,是傅中意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噩梦。早上8点18分,他筹办了一年的中一宝庆天厦工程将举行动工拆迁仪式。中一宝庆天厦规划32层,傅有意将这栋邵阳市第一高楼打造成邵阳的城市名片,也作为自己事业的一个里程碑。

  8点整坐车出门,却被一辆停放在路口的桑塔纳轿车挡住了。半个小时里,他心急如焚地在对面建民宾馆寻找车主,而工地上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问他何时到场。

  一时冲动,傅中意踢了桑塔纳前灯一脚,他的弟弟接着拿起铁棍砸碎了前灯。这时,桑塔纳轿车的主人从建民宾馆冲了出来。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一边大喊“我把你家店子烧了,搞死你!”一边向一家布艺店冲去。

  此人是邵阳市下属的邵阳县建设局局长邓节生,傅中意并不认识他,但意识到对方来头不小,因此在邓节生冲向店铺的时候,他在坡道上搭起一块木板,惊慌地开车跑了。布艺店老板告诉邓节生这家店并不是砸车人的店,邓节生怒气冲天地转头而去,孰料没走几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等救援人员到场时,邓节生已经死亡。

  短短几分钟里,一个男人离奇死亡,而另一个男人的命运彻底改变。有目击者事后证实,两个男人之间始终没有肢体碰撞。两个月后公布的尸检报告显示,邓节生因重度冠心病猝死。

  但是,邓节生的家属一口咬定傅中意就是杀人凶手,并引发了震惊全国的“扛尸案”(也称“打命案”)事件。四天内傅中意的住宅和公司被打砸洗劫一空,他也被逼上了逃亡之路。

  2004年6月29日,傅中意的妻子杨丽芳打开邵阳湘贵黔建材市场六楼的铁门,这里是他们昔日的家和公司总部所在地。扑鼻而来一阵恶臭令人窒息,记者看到,“有钱算什么?!”“为富不仁者杀!”“血仇必报”……这些用墨汁和红色喷漆喷写在墙壁上的标语,与一幅幅骷髅头图案让人心惊肉跳。

  家中被洗劫一空

  站在傅中意家中,半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触目惊心。邵阳市民张华军当时一直在现场看热闹,对当时情景记忆犹新:

  12月20日上午10点,邓节生死亡不久,第一批家属(估计有100多人)就匆匆赶来,看热闹的群众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将建材城堵得水泄不通。

  家属嚷着要找傅中意算账,而傅中意担心局势失控,在外躲避。下午,家属情绪开始波动,嚷着“把尸体抬到傅中意家里!”张华军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有警察制止?

  邓节生的尸体就这样被顺利抬进傅中意家里。张华军跟着上了六楼,“他们砸开铁门,将尸体放在一张木板上。”

  家属一开始比较冷静,守着尸体等待傅中意露面。这时,张华军看到了现场有4个警察,但他说,警察也像看热闹的一样,静静地望着屋内的人,20多分钟后就下了楼。

  张华军下楼接了一个电话,10分钟后上来时,傅中意的家已经一片狼藉。几个酒坛子全被砸烂,屋内一股浓烈的酒香,电视机、微波炉被摔在地上。

  “20多个农民模样的男人在砸东西,他们一个一个柜子地翻,把脚上的破布鞋扔掉,换上柜子里的高档皮鞋,把一套套毛料西服套在自己沾满泥巴的旧衣服上。”

  “现场好比扫荡,抢光、烧光、砸光。那时天冷,有人砸椅子点火,但火不旺,因此又跑到办公室抱来一大堆收据、发票、设计图纸、合同、公司账目来生火。”傅中意20多年来一天不断的22本日记也都被付之一炬。

  人们打开冰箱,翻出傅中意家中的腊肉、野味烧着吃,有人想砸酒柜里的酒,被叫住了:这么好的酒,砸掉浪费了,喝!四五十瓶“五粮液”、“开口笑”连喝带砸,20多条香烟也转瞬消失……从下午3点到6点,“打命案”的人一直在断断续续打砸烧,喝醉后在地毯上到处呕吐,然后钻进卧室里的被子里睡觉。

  现场成了“旅游景点”

  上周,邵阳市双清区公安分局局长龙卫平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傅中意迟迟不肯露面协商造成的。

  然而傅中意怎敢露面?他说:“死者家属在警方眼皮底下顺利扛尸进屋,打砸一通。另一方面,警方没有验尸,也没有对目击者进行调查,在20日下午就说有8个人证明我与邓有肢体碰撞。”

  傅中意一家对警方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杨丽芳在向龙卫平求助时,特意让司机绕着邵阳城兜圈子,就是生怕被警方利用手机定位技术抓到。

  12月21日,邓节生死后第二天,一辆辆中巴车从邵阳县源源不断运来邓节生的乡亲,傅中意的员工说,他们听到一些农民嚷嚷,来建材城不仅有车坐,有吃的,还有钱拿。

  龙卫平介绍,当时的人数不谈上万,至少有数千。邵阳市双清区政法委负责邓家亲属们的吃住,一天就是几十桌,为此邵阳市县两级财政花了七八万元。

  此时,现场几乎成了旅游景点,围观者几十个人一组轮流上楼观看,砸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杨丽芳说,警察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义务,即便傅中意真的杀了人,警方也要保护他的合法财产,但她多次请求警方制止死者家属的打砸行为,却没有人搭理。

  傅中意说,警方12月21日要他先交1万元,作为死者家属这几天的生活费,并许诺将尸体搬出傅家。

  12月22日,傅中意根据公安局的要求交了钱,但尸体还在屋内,死者家属还运来了水晶棺材。龙卫平解释说,警方第二天就准备将尸体搬出去,无奈傅中意不肯露面,警方无法做通死者家属的工作。

  就在这一天,傅中意得到消息,警方决定以“过失杀人”为由对他进行追捕。“我决定逃亡,以免遭受不白之冤。”

  逃亡,

  无奈的抗拒

  邓节生的遗体于12月27日火化。杨丽芳打开房门几近昏厥,这是怎样的一个家:打砸者撤退时将大便拉得满地都是,家里数十只鸽子、一条宠物狗全被宰杀做了下酒菜,连阳台上的花草都被扯断。5万元现金、戒指、项链、玉佩、手表、傅中意苦心收藏的数十件纪念品被洗劫一空,柜里的几十套西服、二十多双皮鞋……几乎所有值钱的衣物都不见了,连厨房内的精致餐具都被掳走。

  龙卫平说,警方请物价局估算,损失只有3万多元,然而,傅中意说直接经济损失就有近40万元,“能带走的全被带走,不能带走的全打烂。”

  傅在长沙不断给邵阳市有关领导写信申冤,他轻易不与人联系,一见到邵阳口音的人马上逃之夭夭。邵阳警方催其回家协助调查,傅中意提出要看到邓节生的尸检报告才肯回邵阳,而警方一直没有满足他这个要求。

  2004年2月19日,傅中意看到媒体报道邓节生是因冠心病猝死,认为自己清白了,便到湖南大学找学者探讨邵阳第一高楼的设计问题。他在校门口被一群邵阳警察堵住,带回邵阳后被行政拘留15天,拘留通知书案由是“故意损坏公私财物”。

  3月4日,傅中意拘留结束,他奔走于各政府部门,终于在3月15日拿到了尸检报告。

  法医鉴定书认为,邓节生生前患有重度冠心病,系冠心病猝死,但“情绪激动和外伤为原冠心病发作的诱因”。警方同时口头宣布:傅的行为不是邓节生死亡的直接原因,不构成犯罪。

  傅中意要警方给一个书面定性,没有获准,同时,他请求警方对作伪证的人和参与“打命案”的人追究法律责任,也迟迟没有看到行动,傅说:“我感到绝望,当得不到公正,也得不到一个家时,我只有被迫再次流落他乡。”

  2004年4月6日,傅再次背井离乡前往北京,他说:这是一种无奈的抗争方式。

  邓节生之死已被单位定性为“为保卫国家财产,不畏强暴英勇殉职”。据说,家属已向邵阳县民政局提出追认邓为烈士。2004年6月8日,邵阳市双清区法院开庭审理邓节生妻子诉傅中意人身损害赔偿案,但原告又突然撤诉。此前一次协商,邓节生的家属提出赔偿68万元,双方没有谈拢。6月28日,邓节生的亲属与邵阳县建设局联合将傅中意与建民宾馆告上法庭,索赔30万元。

  (据《新民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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