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需要更“宏观”的调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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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5日09:22 南方都市报 |
温铁军 敬告读者 从即日起,本报时评版面开辟“宏论版”,将不定期邀请国内知名专家学者与公共知识分子撰文,针对时事新闻背后的纵深与时局,放言畅谈当下中国的大转型、大趋势与大命题,以昔日《大公报》设立《星期论文》栏目关怀国事天下事之心为仰,议题不设先见以问解时代风向,观点不求党同而赏洞见精深。敬请读者垂注。 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做出重大战略调整,强调“五项统筹”。强调“五项统筹”和什么相关呢?和十六大提出的“全面小康”的大目标相关。经济高速增长确实不错,但同时也出现了“三大差别扩大”问题,即贫富差距拉大、城乡差距拉大、东西部差别拉大。 我们的劳动力、土地、资金等基本要素的价格都是很低的。在这种情况下的高增长未必是真实的、合理的。 在我们的经济高增长背后,是基本要素的价格偏低。比如说劳动力价格,除了柬埔寨、朝鲜、越南的劳动力外,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劳动力价格是世界最低水平了。劳动力低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劳动力的简单再生产都不能维持。让劳动力的低价格支撑经济高增长,这合适吗?不合适。靠劳动力的低价格能实现全面小康吗?不能。另外一个是对土地、矿产资源的开发利用。其他国家开发利用这些资源的时候,必须首先保证能够恢复生态,但在我们国家便缺乏这个机制。再看看资金价格,也是很低的。这就是说,我们的劳动力、土地、资金等基本要素的价格都是很低的。在这种情况下的高增长未必是真实的、合理的。 有人做过测算,中国的经济总量在过去50年中增长了10倍,但是资源的消耗量却增长了40倍,这样的发展很难说是可持续的。 尽管国外有人测算,说我们去年的GDP增长率不是9.1%也不是9.4%,而是13.1%。它们跟踪中国的很多发展数据,所做的周期波动可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是,我们不仅是以压低要素价格而形成了高增长,有些还是在不合理的分配方式下,把经济增长的成果变成了少数人的财富。这能保持可持续发展吗?当然不可能。有人做过测算,中国的经济总量在过去50年中增长了10倍,但是资源的消耗量却增长了40倍,这样便很难做到可持续发展。 62%意味着中国的经济增长实际上不是靠真实的需求来拉动的,也意味着中国不仅在跟发达国家抢能源,抢资源,也在跟发展中国家抢出口、抢市场。 但现在我们一般的主流认识是这样的:只要正常的经济发展有需求,就要有供给。这看似没错,但问题是中国实质上是个资源小国,人均资源占有量基本上在平均线以下。前两年有人说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制造业中心的时候,有谁注意到中国去年几乎用了1000亿美元的进口原材料,有谁注意到中国经济的对外依存度高达62%。而这个数据美国仅为20%,日本和欧盟也没超过30%。62%意味着中国的经济增长实际上不是靠真实的需求来拉动的,也意味着中国不仅在跟发达国家抢能源,抢资源,也在跟发展中国家抢出口、抢市场。去年广交会的一个例子很能说明问题——一开始衬衣还有标价,后来就都不标价了。2000年我在美国进修的时候,美国人告诉我:你们中国人生产的衬衣够我们每个美国人每年消费7件。一方面中国资源严重短缺,另一方面中国的出口产品还要杀价竞争,一方面是对方市场饱和,另一方面是中国还要进行产业扩张。这个循环很难说是健康的。 所以这时候中央提出宏观调控。 世界发展的经验表明,缩小三大差别不能完全靠市场手段,其主要责任在于政府,要靠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 从中共十六大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这个大目标来看,中国开始正视“三大差别”问题了,到了十六届三中全会,中央提出改变以GDP为目标的单一发展模式、进行五项统筹的全面发展观,思路是一脉相承的。 世界发展的经验表明,缩小三大差别不能完全靠市场手段,其主要责任在于政府,要靠政府这只看得见的手。 中国的劳动力绝对过剩,无限供给必然导致劳动力价格不断下跌。如果完全由市场主导,就意味着劳动力价格肯定会下跌到简单的再生产水平以下。 我们讲市场不错,中国是劳动力最市场化的国家,劳动力在全国范围内自由流动。但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的劳动力绝对过剩,无限供给必然导致劳动力价格不断下跌。如果完全由市场主导,就意味着劳动力价格肯定会下跌到简单的再生产水平以下。所以以市场论的观点来看,相当多的发达地区在使用劳动力过程中,不向劳动力支付基本的社会保障,不足额支付加班工资,甚至克扣工资,便会显得是正常的。因为劳动力过剩呀!你不想干,你背后有十个、百个人等着要你这个位置。这当然会造成劳动力不仅收入水平上不去,社会地位也上不去。而怎么才能改变这种完全靠市场形成的局面呢?靠市场自身可能吗?当然不可能。即便市场有此功能,在中国劳动力绝对过剩的特殊条件下,市场究竟又能在多大程度上缓解这个矛盾呢?这都很难预期。因为发达国家的全部制造业的劳动力总和才9000万,即使全部制造业都搬到中国来,也不过增加9000万个就业机会,更何况人家不可能全部转移给你。 中国的劳动力价格不能上升,就意味着大多数人的收入水平上不去,收入水平上不去,投资效益怎么攀升?社会消费怎么能够推动呢?内需怎么能扩大呢?当然就会出现62%的经济对外依存度了。显然,我们不应当、也不可能把劳动价格低廉当成中国可以长期保持的比较优势。 这个制度优势可以做成好事。如何利用这个优势,以缩小三大差距,朝向全面小康社会大目标迈进,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命题。 事实上中国还有一个体制上的巨大优势,那就是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这个制度优势是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这个制度优势可以做成好事,如何利用这个优势,以缩小三大差距,朝向全面小康社会大目标迈进,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命题。去年以来,中央及时采取宏观调控政策,就是这种制度优势转向正确积极方向的一次尝试。 因此,我个人认为中央政策正在朝向化解三大差别、缩小三大差距的方向进发。十六届三中全会以后,如何进一步把惟GDP是举的单一发展观转换为全面发展观,将直接决定这一善举能不能转变为各个地方的切实政策。 中国按资源的分布,符合城市化发展要求的只有沿海几个城市。所以区域差别当然会拉大,必须要对西部地区进行补贴。所以才有人想,能不能搞大西线工程,但这又遇到了反对,因为这样会破坏生态、文化。 工业化是个不肯定的过程,但并不是越快完成越好。越是通过某些制度短期完成工业化,其制度成本就必然越高。因为收益大,现在有人说中国已经是世界经济总量第四大国了,但我们不能被这种现象撞昏了头。2000年我在美国和亚洲其他国家讲过,在中国奇迹的背后存在一系列的问题。我们看到现在的三大差别,是因为我们的发展受到严重的制约,比如地理环境的制约。中国按资源的分布,符合城市化发展要求的只有沿海几个城市。所以区域差别当然会拉大,必须要对西部地区进行补贴。所以才有人想,能不能搞大西线工程,但这又遇到了反对,因为这样会破坏生态、文化。我们都知道,中国人的水源就在青藏高原上,如果搞大西线工程,我们的水从哪来? 中国面临两大问题,第一是发展的问题,第二是转轨的问题。中国的转轨问题就是如何实行市场化,然后是全球化。只要一个国家在工业化、在城市化、在货币化、在资本化,用另外“四化”就完全解释不了。 所以我才说中国面临两大问题,第一是发展的问题,第二是转轨的问题。中国的转轨问题就是如何实行市场化,然后是全球化。只要一个国家在工业化、在城市化、在货币化、在资本化,用另外“四化”就完全解释不了。为什么?货币信用建立了市场,创造了虚拟收益。 据一般推算,我们现在的金融领域如果放开,将有大量的可乘之机,因为越多的外汇进入中国,当然会导致整个信用的膨胀,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吗?我不明白,为什么持反对意见的朋友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如果今天看到中国要实行宏观调控的时候,很多人都会犯那个错误。如果现在开放货币市场、开放资本市场来解决问题,恐怕还有相当严重的问题。去年,当中国人自己的成集装箱的产品卖给美国的时候,据美国人说这是中美关系历史上最好的一年。我们等于成了美国去年排前几位的大投资国,撑起了美国市场。据一般推算,我们现在的金融领域如果放开,将有大量的可乘之机,因为越多的外汇进入中国,当然会导致整个信用的膨胀,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道理吗?我不明白,为什么持反对意见的朋友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多元利益的结构中,中国政府目前的决策导向将如何才能与之搏弈成功?温家宝说,现在我们的底气,比三四月份更足了。他还说了一句简单的话:“宏观调控,责任在中央,检验靠实践。”确实,责任是中央的,无论各种不同的利益如何表现,他们并不对宏观调控承担责任。 [温铁军] 经济管理学博士,研究员,政府特殊津贴专家。现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国改革杂志社总编辑,中国宏观经济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中宏网首席经济学家等职。 本文系根据作者7月3日在中山图书馆的演讲整理而成,本报有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