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相托(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7日05:28 人民网-人民日报

本报记者　丁伟

　　“快去请王院长来看看！”这成了患者病痛中的一个希望，一个本能的选择

　　白玉兰盛开的仲夏，正是河湟谷地最温暖和煦、生机盎然的季节，青海省湟源县人民医院院长王世康比往常更加忙碌了。在这一年中少有的好天气里，更多的患者从本县各乡镇和果洛、海北、海南等周边州县赶来，慕名请王院长给看看。医院大门口，门诊大厅里，时时会看到脸上泛着“高原红”的农牧民在打听王院长的诊室在哪里。至于出诊时间，他们是不用问的，因为他们早就听说，王院长出诊是全天候的。

　　王世康在当地的名气之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湟源县县委书记徐利军说：“13万湟源人，可能有人不知道县委书记、县长的名字，却很少有不知道医院院长王世康的。”

　　王世康的名字是随着一个个起死回生的故事传扬开来的。

　　有一次，湟源县人民医院内科收治了一个患脑膜炎连续抽风的患者。入院时，病人的自主呼吸已完全停止，全靠医护人员用呼吸机维持呼吸。王世康每天守在病房，细心观察、精心安排治疗方案，尽医院当时条件下最大的努力，力争万无一失。病人一天天昏迷着，他们一天天坚持着。到了第八天，连病人的亲属们都绝望了：“要不算了吧，王院长，你们已经尽力了。”王世康没有放弃治疗：“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到第十一天，病人出现了微弱的自主呼吸，竟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至今仍健康地生活着。

　　还有一次，东峡乡一位70岁的老人心脏病突发，溘然瞑目。触其鼻孔，气息全无，全家大恸。闻讯而来的亲戚们设起灵堂，开始举丧。恰在此时，王世康飞速赶到。他拿出听诊器反复测听，确信这是因心脏病心房颤动造成的“假死”状态———心源性休克，他立刻命人买来一种仅值三毛六分钱的药品，给“亡人”强行服下。有顷，这位“亡人”喉头格格有声，竟发出轻微的呻吟。举家惊喜，疑在梦中。

　　这样的故事发生得多了，人们便都叹服王世康医术精湛。北京医学院（后改称北京医科大学、现为北大医学部）毕业、从医近30年的王世康的确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在肺心病等高原多发病的诊治方面更有着不俗的造诣。可王世康说：“我也许只是比别人多尽了一份心力罢了。”他认为，对医生来说，医术固然十分重要，仁爱之心和责任感却是最为根本的。“大部分医疗事故都是由于一时的疏忽造成的，而疏忽的背后是情感的麻木和对生命的漠视。”

　　“快去请王院长来看看！”这成了父老乡亲在病痛中的一个希望，一个本能的选择。他们知道，王世康一定会来的，无论是在夜半三更时，还是在年节休假日。有些病人，弥留之际，还在念叨王院长的名字。王世康知道了，就一定要来。因为这是一个生命最后的请求，他纵无回天还阳之力，也要把最后的关怀给予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人。

　　在河湟谷地，农村丧俗中至今仍保留着“摆威”的传统习惯。亡人入殓前，娘家人（俗称骨头主儿）要当着众人的面，向孝男孝女们询问亡者所患何病、吃了何药等等，以检验是否尽了孝道。而在青海省湟源县，近年来“摆威”增加了新内容：“骨头主儿”一定要问清亡人生前是否请王院长看了。如果不是，即被视为不孝；如果是，娘家人则会大度地说：“既然王院长都看过了，那是瓜熟了，蒂落了，我们的人阳寿到了。”

　　权钱交易的大门始终紧锁，治病救人的大门永远敞开

　　王世康的办公室兼诊室设在医院行政楼一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门口并没有“院长办公室”的牌子。他忍受不了药品经销商和包工头们的纠缠，几年前就把“院长办公室”的牌子摘去，另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办公。但他不可能彻底藏起来，那些老病号们仍能找到他。他把自己隐蔽的诊室告诉给了他所牵挂的患者们。王世康的大门对于那些试图搞权钱交易的人始终紧锁着，而情感的大门却对那些饱受病痛之苦的求诊者永远敞开着。

　　“王院长是我们老百姓的大夫，”湟源县的百姓们都这么说。无论富贵贫贱，王世康从不嫌弃他的病人。他熟知患者们各自的病情，不少来复诊的人在他面前一坐，不待开口他就能叫出对方的名字，每每让患者们惊讶。在贫困的农家，即使是身处腌臜居室，面对污浊病榻，他也毫不踌躇地脱鞋上炕，把手放在病人的额头上。饿了，拿起病人家炕上的锅盔就吃；渴了，端起百姓桌上的奶茶就喝。这一切，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

　　王世康出生在湟源县一个偏远的山村，深知农牧民的疾苦。“在农村牧区，有多少人家因病致贫，好不容易脱贫后又因病返贫。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作为两届省人大代表，他多次提交议案，呼吁加大农村牧区卫生投入，改善农牧民医疗条件。面对前来求诊的贫困患者，他总是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给他们看病，王世康尽量采用最经济、最简单、最有效的疗法。农牧民文化程度低，服药容易出偏差，王世康每次把用药的方法另纸写上，叮咛再三，还要求病人向他复述一遍，这才放心。在医院门诊部，王世康时常遇到一些没带够钱的病人手拿处方，窘急得不知所措。他见了，就一次次摸出自己的钱夹。他在湟源县人民医院立了一个新规定：不许滥开药品、乱开化验检查单，不许拿回扣、搞促销，谁昧着良心挣黑钱，就让谁下岗。

　　久而久之，贫穷的农牧民遇到什么难处，总是习惯性地找到王世康倾诉。而他偏偏又是出名的菩萨心肠，往往不等对方说完，他早已心动了，泪落了。

　　王世康一心为患者，朴实的农牧民也用真心回报他。逢年过节，总有农牧民提着几瓶子青稞酒赶到县城看望王世康；青豆初熟，总要摘上满满一篮子送给王院长尝尝鲜。在王世康的办公桌抽屉里，放着一摞手工绣制的鞋垫，那是盘道乡一位藏族老阿奶亲手缝制的。王世康给她看了6年病，她给王院长做了12双鞋垫。“一针一线绣进去的是老百姓的心啊，我怎么舍得穿呢。”王世康说。这些小事时刻感动着他，时刻激励他更好地为农牧民服务。

　　有感王世康的忘我（编余短论）

　　斯壮

　　读罢此文，想起60年前朱自清先生写过的一首对联：“生死人而肉白骨，保赤子如拯斯民”。

　　医术的精湛，让逝者复生，令白骨长肉；仁德之宽厚，救患者于水火之中。用这副对联来形容王世康，真是再合适不过。

　　高原寂寥，王世康未尝不向往繁华的都市和安稳的生活，是乡亲的需要把他留在了这片生养他的故土；技艺超凡，王世康不是没有更宽广的施展才华的舞台，可还有什么事业比13万人的生死相托更重要、更值得献身？

　　王世康的待遇，不会比他的许多同行更高，王世康的条件，也不比大多数人更好，而他的追求、他的境界，却是很多人难以达到的。我们之间的距离，究竟在哪里？这不仅是对众多医生的考问，也值得穿行在纷繁尘世中的每一个普通人深深思索。

　　《人民日报》 (2004年07月07日第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