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者与目标对象之间的关系，被美国著名心理治疗师苏珊·福沃德称为“迷恋齿轮”，当迷恋齿轮高速旋转直至崩溃的时候，悲剧就产生了。

　　当“迷恋齿轮”崩溃时

　　梅花消息／洁尘专栏

　　对情感的执念，一直被视作美德之一种。这种概念，我们从文学艺术中又得到了强化，那些生死与共的爱情故事，强化了我们对永恒的渴慕，而这些故事本身，也就在这种渴慕被满足之后，滤掉了所有黑暗污秽的因素，进而成为一桩桩佳话，一段段传奇，一个个具有致幻效果的故事。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个故事是这样的：英国伦敦，声名日隆的新思潮剧作家祖·奥顿(Joe　Orton)被其同居十年的同性恋恋人用铁锤杀死在寓所里，恋人自己也服毒倒毙在其身边。这个事件当时轰动一时，30多年后，著名导演斯蒂芬·弗雷斯(Stephen　Frears)将其搬上银幕，并成为一部同性恋题材的佳作。这就是《留心那话儿》(Prick　Up　Your　Ears)。

　　祖·奥顿这个才华横溢、道德感模糊、彻底自私、同时又极具个人魅力的角色，当然应该由加利·奥德曼(Gary　Oldman)来饰演。他几乎是这个角色的不二之选。他把奥顿这个淘气的、可爱的、神经质的、内心时而有天使翱翔、时而被恶魔盘踞的天才人物演得入木三分，更难得的是，他一出场就呈现出一种必将惹来杀身之祸的气息，并将这种气息一直贯穿到最后。

　　影片中，奥顿临死之前漫不经心地对恋人说，算了，分开算了。然后，漫不经心上床睡觉。恋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三岁死了妈，十八岁死了爸，二十岁秃了顶；我聪明、有才华，有成名的一切准备，但成名的是你不是我；我教你写作，爱了你十年，伺候了你十年，现在，你要走呢？！……于是，他举起了铁锤。

　　在文学艺术这个言说系统里，这个故事自有一番很精彩的说法。放在另外一个言说系统里，比如心理学，这个故事是目标对象针对其迷恋者的极端行为。所谓迷恋者与目标对象之间的关系，放在我们日常的话语系统里说就是，迷恋者为用情更深、付出更多、牺牲更大的一方，目标对象则不一定，或者是完全被动的被人迷恋着，或者是用情浅、付出少、牺牲小的那一方。不管是哪一种目标对象，当他(她)遭遇的是一个极端执拗的迷恋者时，如果他表示甚至暗示要抽身离去，那么，就有可能遭致杀身之祸，因为他(她)的离去，让一个本身已经寄生在这份感情上的那个迷恋者会有活不下去的感觉，也就刺激了他(她)同归于尽的欲望。美国著名心理治疗师苏珊·福沃德(Susan　Forward)把这样的一种情感关系称之为“迷恋齿轮”。当迷恋齿轮高速旋转直至崩溃的时候，悲剧就产生了。

　　迷恋齿轮刚开始连接时，从面上来说，跟所有的爱情是一样的，由爱慕之心而生。不同的是，正常的爱情不会咬合成一种齿轮关系，它有一段中间地带，它保证感情双方都拥有适度的自由感觉和适度的依恋感觉。当这个中间地带消失之后，齿轮关系便产生了——这可能会带来极度的亲密感，也同时带来窒息感，前者是短暂的，甚至是瞬间的，而后者却是长期的、无法忍受的、让人不得不逃的。

　　有意思的是，《留心那话儿》明里暗里构成了两组齿轮关系。明的一组是奥顿和他的情人；暗的一组是与奥顿同时代的披头士(奥顿应邀为披头士写剧本)，他们中的约翰·列侬死于歌迷的枪口下(这是一个典型的单向的齿轮关系)。

　　迷恋齿轮无法拆卸吗？当然可以，但这不是文学艺术可以做得到的事情。对于现实生活中任何一种构成了齿轮关系的情感，文学艺术的作用无疑于火上浇油，而有用的可能是实用心理学这些东西，它会毫不留情地告诉你：什么乱七八糟的爱呀恋啊，你不过是对一个人上瘾了，来，吃我的解药。

　　有的时候，看完小说，看完电影，再去看看实用心理学，那效果，实在是妙不可言，太荒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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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爱呀恋呀，你不过是对一个人上瘾了。本版插图／赵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