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思想之鄢烈山专栏

　　江西省上饶市原市委书记余小平，于去年8月26日晨在家自缢身亡，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有鉴于此，江西省主要领导在该省县级以上领导干部电视会议上作过承诺，“案情会在一定时候一定范围内通报”。

　　近日江西省纪委通过当地媒体向全社会通报了余小平案的初步调查结果，以及对余小平“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党纪政纪处分决定，并声明余的经济问题待相关的涉案人黄春发归案后再作深入调查。由于整个案件全貌尚未水落石出，人们自然还有很大的“自由联想”空间。据报道，他自杀前一天，江西省委某领导已亲赴上饶找他单独谈话，要将他调走，而将涉嫌官员调走意味着什么，余小平定然心知肚明。他是感到自己的政治末日来临了，才以死求解脱的。

　　尽管还有诸多待解之谜，我对江西省纪委时隔半年后的这个通报还是很赞赏。它开创了一个良好的先例，即对自杀的官员不放弃作出符合事实的结论。同时，这也是一种可取的官民互动姿态，积极回应民间的声音，而不是装聋作哑。

　　按照当下不成文的规矩，一个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这种做法有它的道理，但仅限于情节与因果明确的杀人放火一类刑事案件，因为罪名查实了当事人最高也就是死刑，为了节约国家的办案经费没必要查下去。不知何时，这种一死了之的做法扩展到了畏罪自杀的贪官污吏，涉案人一死就自动结案；于是就成全了“牺牲我一个，幸福一家人”或者“牺牲一个，救下一伙”。后者跟“杀人灭口”其实没什么区别，分别只是他杀与自杀而已。

　　这种“一死了之”的做法之所以能成为“潜规则”，是利用了中国老百姓一种善良的传统心理，即对于死者比较宽容，并视“鞭尸”为不道德为罪过。说起“鞭尸”，我立刻想起不久前发生在伊拉克费卢杰的惨剧，一些反美极端分子，将四名美国人戮尸侮辱。这种卑劣残忍的反人类行径为世人包括大多数伊拉克人所不齿。中国古代有个伍子胥，带吴兵攻破郢都后，将楚平王从坟墓中掘出鞭尸三百。他这种变态的复仇行为虽事出有因，却也为舆论所不容，所以他在答复老朋友申包胥时也承认自己是“丧心病狂”。中国人讲“不为已甚”，复仇也当适可而止。

　　但是，我们要求不放弃查处已死的“贪官污吏”却并非鞭尸。如果涉案人只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经受不了冤屈而厌世轻生，查下去可以还他一个清白，告慰其家人。如果他是一巨贪，那就涉及其身后财产的处置。如果他是窝案、串案中的一员，一查到底，拔起萝卜带出泥，不仅可以扩大反腐成果，消除社会隐患，对于共同犯罪的他，也算获得了一种法律面前的公平。更重要的是，死者长已矣，哀荣也罢“鞭尸”也罢，他都不再有感觉，一切都是为了活着的人心安，理得或不得。查清真相，可以还死者以公正，留世人以公道。我们不能指望冥冥之中有神灵来主持正义；希望“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就要靠我们“丁是丁，卯是卯”地彻查真相，从而明辨是非，扬善惩恶，以悬鉴世间，惕励生者。

　　对于不少政治人物的历史功过，是很难盖棺论定的。但是对官员当下有迹可寻的个人行为，是否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等等，却是可以盖棺论定的。拿出良史“不虚美，不隐恶”的精神来，让世人知道官员的本来面目，这对敦风化俗大有好处。

　　本期专栏作者　鄢烈山：知名时评家郭光东：《南方周末》法治版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