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早贪黑、费时费力、收入不高……每天的清晨和晚上熄灯前，在西安一些大学里，总有几个身影在大学生宿舍楼上下奔波，将一袋袋牛奶送到大学生宿舍。她们不是牛奶公司的专职送奶员，而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文／记者金石实习生曹小娟王伟

　　熟练的送奶员

　　日前一天早晨6点30分，当记者来到西北政法学院女生公寓楼前，负责送奶的晓月和她的两个舍友，已经在公寓楼下等牛奶公司的送奶车。

　　晓月告诉记者，每天早晨6点左右，当其他同学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晓月就和宿舍的两位同学起床了。从牛奶公司领到牛奶后，晓月和她的舍友用最快的速度根据前一天晚上的统计，把牛奶按照不同楼号、楼层分开。

　　记者在一旁察看了她们分牛奶的全过程，也没有弄明白她们分牛奶的“规则”，晓月和其他两位同学分牛奶用了15分钟。晓月说，现在分牛奶的速度提高多了，刚开始送牛奶时，分牛奶至少需要20多分钟，而且经常出错。晓月的舍友媛媛风趣地说，这就是《卖油翁》中说的“此技无它，但手熟尔。”

　　因为好多人要在吃早饭的时候喝上牛奶，她们就必须在7点半之前把牛奶送到，时间非常紧张。用健步如飞来形容她们毫不夸张。记者见到的几个送奶员个头不高，手中还抱着牛奶盒子，但“赤手空拳”的记者跟不上她们，最后只能放弃了跟踪行动。

　　历经过许多尴尬

　　媛媛说，送牛奶看似简单，实际运作起来还挺复杂，她们经常像是在做贼。早上因为怕影响同室同学休息，起床时轻手轻脚，穿衣服不敢弄出声音，被子也不叠。她给一个准备考研究生的大四女生送牛奶，而那个女生的宿舍就她一个人考研，同寝室的其他女生都找到工作，此时无事一身轻，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每天早上7点左右刚进入梦乡。为了不打扰其他人，媛媛送牛奶的时候，就用一个塑料袋把牛奶装起来，轻手轻脚绑在该宿舍门的把手上。

　　晓月告诉记者：“有好多同学晚上为了催眠，也要喝牛奶，却不要早上送。他们的理由是早上送的牛奶，到晚上就不新鲜了。这使我们不得不‘披星戴月’地工作，不仅早上必须起个大早送牛奶，连晚上的时间也不能由自己自由支配，下了晚自习，还要接着送奶。但有40％是男生宿舍，尤其现在天热，他们晚上在宿舍都穿得很‘私人化’，也有好多人赤身裸体在水房冲凉，经常会遇到很尴尬的局面。昨天我还遇到这种尴尬，我到男生宿舍送牛奶，敲开门后，床位在门口的一位男同学正在换衣服。”晓月和记者聊起来这件事时，脸都红了。

　　付出了多种代价

　　和记者很熟的晓月告诉记者，媛媛学习很刻苦，有晨读的习惯，开始送奶后，为了不影响学习，就在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要阅读的英语文章抄在便签上，送牛奶前就装在口袋里，送完牛奶就立即找个安静的地方读英语。她上课用的课本让晓月带到教室。

　　晓月和同宿舍的静静取了准备好的书包，一只手拿着水杯，另外一只手拿着面包就走了。静静说，早上还有3节核心专业课，不能为了吃一顿早饭迟到，带上吃的东西在课间的时候“安慰安慰”自己的胃。

　　为了避免晚上送奶遇到尴尬局面，晓月等同学研究出了“合理送奶方案”——必须在晚上10点以前把牛奶全部送出去。可这样她们不能上完晚自习。一般同学上晚自习到10点左右，她们三个在晚上9点就要收拾东西。

　　“想想别人上完自习可以回宿舍聊天、出去约会、在校园里溜达，但是我们却在各个宿舍穿梭着送牛奶。”晓月无奈地笑笑，“我们‘独身’一族倒没什么，只是可怜了静静。”静静的男朋友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刚开始静静说自己要送牛奶，男朋友还挺支持的。但不到一个月，因为要和牛奶“打交道”就很少和男朋友在一起，男朋友开始连连抱怨，说静静“财迷心窍”。

　　记者打趣地问道：“要金钱还是要美男？”静静叹了口气说：“两个都想要，但是明显有点力不从心。”

　　一袋奶爬20层高楼

　　正常情况下，这些大学生送奶员体力上还能支撑住，但有时遇到特殊情况，真想放弃不干。

　　去年4月的一天，班上组织去太平森林公园爬山，安排6点出发。晓月特别喜欢爬山，但是想到6点多还要送牛奶，一时陷入矛盾，既不想失去这次爬山的机会，又不愿让订牛奶的同学喝不上牛奶。最后，还是和她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帮她送奶，才解决了她的难题。可是晚上回到学校已经7点多了，爬了一天山的她两条腿累得拖不动，但又不好意思再让朋友代劳，就这样坚持跑了近一个小时，送完了100多袋牛奶，回到宿舍，没洗脸没洗脚，带着一身的汗味倒头就睡。

　　静静说她记忆最深的是4月的一个星期六早上，那天她身体不适，实在不想起床送牛奶，可是又不想失信于人，就挣扎着爬起来。起床后才发现更严峻的问题出现了——宿舍停电！而高达20层的研究生楼的最高一层有一个男生订了牛奶，平时都是坐电梯上去的，那天她被迫靠脚一层一层向上爬，上到一半，两腿发软，身上冒虚汗，她实在不想上了，一袋奶不过

　　一块钱，她赚不到一角钱，下这么大的力太不值得。可左思右想，她还是咬牙上去了。当终于到达20层的时候，她真想哭。

　　可把奶送到那位研究生手里时，人家连声“谢谢”都没有。

　　取得客户信任不容易

　　已经中止送牛奶的小文说：“我们干的是自我推销的工作，送货上门，经常到每个宿舍去敲门，问人家要不要订牛奶。好多人可能存在我挣她们钱的观点，经常给我们脸色看，送奶一族很少看到别人尊敬的目光。”

　　小文说，按照一般的订奶规则，应该是先预交一段时间的牛奶钱，然后再送牛奶。但是好多同学不信任送奶员，一定要先喝牛奶再交钱。送奶员又不能向牛奶公司赊账，只能把自己可怜的一点生活费拿出来当“本钱”周转。

　　晓月说，她们本来打算给教师家属楼送牛奶，可是她们还没有走上家属楼，就被一个老太太当成搞推销的送下了楼。牛奶保质期明明是5天，可有的人前一天的牛奶第二天送去就不要，一口咬定就只要当天的牛奶。遇到这种情况，只得把这袋并没有过期的牛奶免费送给他们喝，或者拿回宿舍给同学喝。

　　遭遇不公平竞争

　　因为送奶，送奶员还和公寓楼下小卖部的人吵过架。因为她们送牛奶讲究“薄利多销”，自然比小卖部的便宜，而且是送货上门，大部分学生自然选择她们的牛奶，影响了公寓楼下小卖部的生意。小卖部的人起初是不让她们送牛奶，后来看无济于事就打电话给牛奶公司，不让给大学生批发牛奶。牛奶公司担心自身利益受损，不敢得罪小卖部，一度在小卖部人看不到的地方把牛奶交给大学生，但还是被小卖部的人发现了。后来，晓月她们只能选择楼下没有小卖部的公寓楼送牛奶。

　　为了钱？为了梦？

　　既然送奶有那么多的辛苦和不如意，而且大学生可以做的兼职特别多，为什么就要选择做送奶员呢？

　　媛媛说，她是想赚点钱。她家在陕北农村，没有什么收入，几亩薄地还是典型的靠天吃饭型。她姐弟俩都在上大学，弟弟读大一，两个人一年下来至少也要2万块。对于一个年收入不到3000元的家庭，简直是天文数字。好在学校有助学贷款，但生活费要靠自己解决。送奶每个月挣200多块钱，加上学校每个月30多块钱的生活补助，应该够生活费了。

　　晓月回答，不能一概而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

　　晓月并不缺钱花，父亲是干部，她是家里的“独苗苗”，每个月家里会寄来700元左右的生活费。晓月说：“这些钱完全够我挥霍了。”她送牛奶是为了给自己的大学生活留点回忆。现在大学生活没有高中时候紧，容易养成惰性。比如她大一时就有早上逃课的纪录，睡懒觉、和同学闲聊。时间长了，她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不能就这样度过，决定找点兼职做，但是又不喜欢别的打工形式。她说那样不自由，容易受别人支配，而送牛奶再苦再累都是自己说了算。

　　而静静则说是为了锻炼自己，不至于将来找工作的时候用人单位要你的“工作经验”而无从说起。

　　当然，这些都是很现实的想法和目标，大学校园始终是浪漫故事产生的摇篮。记者认识一位大学生送奶员，她的送奶动机浪漫了很多：因喜欢一名研究生，苦于没有办法走近，但她知道那个男生在同宿舍的一位女生处订了牛奶，她就义务代替那位送牛奶的同学给研究生送牛奶，时间长达2个月！

　　难以结算的“收支”

　　晓月说，她最多的一个月赚了320元钱，这就是她30天没睡懒觉、精神状态不好换来的。想想经常上课打瞌睡、下课了才照同学的笔记本抄抄笔记、做作业时要依靠同学的援助，就觉得挺不值得。她说这些钱是父母两天的工资，她却必须付出一个月的时间去赚。第一次拿到自己的血汗钱，终于了解了父母的不容易，想给父母买点东西孝敬一下，可是300多元钱又能买什么？

　　媛媛说；“每个月拿300元钱左右，只能补充送牛奶时上下楼梯的热量损耗！我们惟一的收获就是消除了睡懒觉的习惯。”

　　送牛奶的收入由订奶数量决定，一般每月在200~300元左右，花费的时间约70多小时。记者算了一笔账，做家教每小时10~20元，70小时收入可达700~1400元。

　　记者采访完送奶的大学生要离开时，已经停止送牛奶的小文让记者代她告诉在校学生：“不能说当一名校园送奶工不好，但是对学生来说还是要以学习为重，不能顾此失彼。身为有知识的人应该用知识创造财富，而不要仅仅或者主要诉诸于体力，知识可以带来更多的财富。”校园打工族已经形成一种气候，有关校园兼职的利弊得失一直是大家关心的话题，而且不好定论。但工作量不易过度是无可置疑的。（应采访对象的要求，文中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