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渊

　　浙江的一个乡镇，大胆提出了实现“世界人均一支笔”的生产目标

　　分水众多制笔企业如同蚂蚁雄兵般的活力，是极具浙江特色的“块状经济”独特魅力的例证。人们对这种“一镇一业”的经济模式未来走向充满好奇与期待

　　即将达到高峰时，可能也意味着潜在瓶颈的到来。浙江“块状经济”要实现由小到强，将面临一场新变革

　　入夜，隐于深山的分水镇习惯性地忙碌起来。

　　霓虹闪烁中，成百上千的装卸工又开始了一个繁忙之夜，将一车车的笔托装车，然后运到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他们常常要忙到凌晨两三点，产销旺季时更要24小时连轴转。

　　这座杭州桐庐县的小镇，近来的名气几乎要赶上工业产值超千亿的邻居萧山区。杭州市委书记王国平提出，“县市学萧山，乡镇学分水”。而分水自己的目标定位是，今年要生产60亿支笔，也就是“世界人均一支笔”。

　　一支笔，改变一个镇

　　在分水人看来，这是一个传奇，或者说是命运的安排。

　　上世纪70年代中叶，杭州圆珠笔厂的一对夫妇，到分水镇儒桥村探望当知青的孩子。做饭时，看到孩子将整捆的小竹棒当柴烧，感到非常可惜———在圆珠笔厂里，这是制作笔杆的材料。于是，他们萌发了用小竹棒加工圆珠笔杆的念头，第一个生产作坊就在这个村的礼堂办了起来。

　　当地人毫不厌倦地对外地客反复述说这个故事———一支小小的笔，改变了小镇的成长轨迹。

　　2002年12月，分水镇被命名为“中国制笔之乡”。次年10月，该镇2家企业被中国制笔协会评选为“中国制笔王”，269支分水笔通过注册拥有了专利权。至2003年底，分水镇有制笔企业632家，销往世界各地的各类笔达45亿支，销售额17．5亿元。

　　一个行业的兴旺催生了一个新集镇。在制笔尚未形成产业之前，分水只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小集镇。几条土路，几排低屋，洪水一来一淹一大片。

　　现在，1．2万外地人口集聚于此。分水镇建成区面积倍增，同时被列为浙江省100个中心城镇之一，又是桐庐惟一的副中心城镇。一个高起点的新镇区规划，正在加紧建设。

　　历历在目的变化，都渊源于一支普通的圆珠笔杆。小中见大，似乎正是浙江农村“块状经济”的精髓。起点不高、产品不大，但千家万户的小作坊分工协作经营同类产品，能起到“蚂蚁雄兵”的作用。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当经济发展到一定层次后，这些“蚂蚁”的推动力是否依然足够？

　　一份产业，造福一方百姓

　　近来，徐达甫逢人便感慨：“我又生了个‘儿子’。”

　　老徐今年60整。他的“儿子”不用上户口，因为那是一份工作。

　　从去年起，分水镇马源村组织老人、妇女，为周围遍布的小笔厂套笔套。老徐说：“以前，我们农民都盼着养儿防老。现在一天干下来，也能赚二三十元，不等于生了个儿子？”

　　“分水制笔业是进入千家万户的老百姓经济。”分水镇党委书记胡寿如认为，在分水，制笔业分工相当细化，产业链长，农村中老年以及弱势群体都可以参与，且没有污染，是切实解决农民增收的朝阳产业。

　　眼下，分水制笔已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当地为制笔企业配套服务的小厂小店就达800余家，要原材料就有专业原材料供应的门市部，要模具就有专业开模具的厂家，要油墨就有专业提供油墨的商店，就连一只塑料包装袋、一根牛皮筋都有专业的供应小店。

　　在市场上，一支笔卖几毛钱。专业生产弹簧、笔尖套等配件的，加工费才一二厘。但分水人硬是一分一厘地积小钱为大钱，渐渐走上小康。

　　不嫌利薄、集腋成裘，是浙江“块状经济”蓬勃发展的共同特点。但在更多人期待更高水平的富裕之时，那些萌发于乡村、星星点点发展起来的制笔企业，是否也需要尽快长大？

　　一次“跳槽”事件，感悟行业整体面临的瓶颈

　　杜宝琛最近两头忙。

　　作为分水制笔协会会长，老杜准备组织当地大小老板，到国外同类企业参观学习。没想到，自掏腰包的“出国进修”，报名相当踊跃，20个名额马上满员。他只能四处打招呼，“下次还有机会”。

　　同时，作为当地云山制笔公司的老板，杜宝琛还要为今年企业的外销忙活———去年立下汗马功劳的3个外销员，刚刚全部跳槽，离开了分水。老杜感慨：“还不是嫌庙小。”两件事背后，似乎有某种关联。

　　在分水，云山制笔从来都是同业敬仰的楷模，去年近3000万元的销售额，在当地数一数二。这样的企业也被嫌“庙小”，应当具有某种普遍意义，也许预示着某种危机或瓶颈的来临。老板们集体“出国进修”，可能是他们已经感觉到了未来瓶颈的信号。

　　对于分水制笔业的不足，桐庐县县长陈祥荣直言不讳：“一是技术含量不高，中高档产品比例低，笔头还靠到外面采购。二是叫得响的品牌没有，许多牌子还处于成长初期。三是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不够，不少产品靠模仿。”

　　对此，镇上已有动作。年初出台了镇“一号文件”，决定对制笔业实施为期3年的扶持政策，鼓励企业做大规模，提升核心竞争力。同时启动“以民引外、民外合璧”战略，靠引资进一步激活本地产业。

　　从某种意义上说，分水只是一个缩影。在靠“全民皆兵”的“群狼战术”占得发展先机后，浙江“块状经济”正在面临一场新变革。在新的发展阶段，不仅需要生产规模、技术含量的提高，更要企业制度和发展思路的全新变革。

　　但不管如何变，那种自下而上的不可遏止的发展愿望，依然是分水和浙江“块状经济”最可宝贵的财富。这，也将是新一轮变革的核心力量。

　　《华东新闻》 (2004年07月13日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