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富尔——中国字面意思可以是：让你腾达让你富足。很难再找到比这更讨口彩的地名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接下来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里，不会有人肯用“达尔富尔”给自己的商号或者儿子命名——如果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话。
这个暖洋洋的地名，如今是跟一场仍未走到尽头的人道灾难联系在一起。当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向上稳步推进时，任何了解一些灾难细节的人恐怕都会感到无能为力，只得任由头皮一阵发麻。
达尔富尔位于苏丹西部，毗邻利比亚、乍得和中非共和国，面积与法国相当，人口400万。但根据一项估计，迄今已有35万人在政府和反政府武装的冲突中死于非命。已经死去的人，生前没有毯子没有帐篷没有食物没有药品没有饮水——什么都没有，其中一些人食用过腐烂的昆虫，喝过自己的血，见过挣扎于排泄物里的奄奄一息的婴儿——没有被吃掉是因为没有什么肉。尚且活着的人，满眼是绝望的无助、莫名的惊恐和麻木的空洞。根据一位世界顶级专栏作家的亲历描述，达尔富尔许多成年人的眼神里其实还多一样东西，那就是诉说着孩子惨死而自己依然苟活的那份愧疚。
达尔富尔问题的出现不在一朝一夕，彻底解决自然也无法一蹴而就。但目前的情形是，已经有35万人同最终解决方案不再相干，无论这个解决方案有多么美好，国际社会没有理由让更多达尔富尔人加入这一行列。为此目的，在观念上的一切虚情纠葛，在法理上的一切假意计较，都不免显得过于冷血。当务之急，是要让非正常死亡迅速终止，这是最强劲的理由。须知，当下的杀人速度仍然达到每天大约10个，于是在“因为”、“所以”、“但是”、“不过”的言说之间，一直有我们同类的鲜血在汨汨淌出，消失在泥土里，匿迹于沙漠中。
国际社会业已积极行动起来，也终于有了一些实质性的进展，其中最重要的，是苏丹政府已经转而表示愿意接受外国的军事援助。这首先有助于立即切实停止持续了20多年的平民杀戮，而人道救援物资发放渠道的由此通畅，也必将有效中止饿殍现象。
然而达尔富尔太遥远了，似乎比火星和木星更遥远。在任何一家门户网站，达尔富尔都不是热门搜索词，从来不是。虽然达尔富尔悲剧自2003年2月起，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
这一联想对比，不是法律层面的指控，亦非道义层面上的批评。相反，商业网站乐于炒作轻松而富戏剧性题材的倾向，是选择的权利，是注意力经济操作模式下的必然。
是的，泛道德批评是无聊的。譬如，领子很白或者比较白，不是错；以纳税方式向社会尽过自己的一份心力后，在自家客厅或者星巴克摇着细瓷小杯闻香识咖啡，也绝非罪恶。
不过，如果对达尔富尔纷飞的眼泪真的无动于衷，则所有的优雅虽说不上虚假，但它或许会缺乏应有的张力和底气。真正有力度的优雅，是对哪怕远在两千公里之外的抹香鲸的命运，都能报以深切而持续的关切，遑论对于同类。
本报特约评论员 杨逸中
相关专题：苏丹达尔富尔地区爆发人道主义危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