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筑美学

　　谭元亨

　　这些年来，没少应小说家、散文家要求写序，甚至还有为经济学家写序的，自然，也少不了为书法家、画家、摄影家等艺术家的作品写序。也许，美学均与他们相关，美学所在的一级学科哲学，更是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结晶。朋友相邀，盛情难却，可谓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作序，必得通读人家的作品，这也逼自己向百家好好学习，并从中得益。否则，一篇序写下来，牛头不对马嘴，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艺术是相通的，讲到建筑，便联想到一位画家朋友谈到构图、技法的一些心得，觉得与建筑十分相近，所以，在此篇加以引用一下，并作出引伸。

　　如“意在笔先，大胆落笔”——即设计前心中有数，取势、边角、主体安置先考虑好，这一心中有数，下笔便不会缩手缩脚了。

　　又如“高低错落，忌讳平直”，这与“看山不喜平”是一个道理，建筑同样要左右错落，局部具象更要高低错落，最忌机械与呆板。

　　还有——多少拉大，切勿分均；既分又连，距离不等；长锋画线，变化自然；线中加点，增加跳动；浓淡干湿，虚实相间；墨分五彩，妙在变化；无线缺骨，无墨缺肉；圆物寻方，方物圆趣……这些无疑都可以作为建筑设计中的借鉴。人道书画同理，建筑与画也一般同理。

　　这里，仅就其中一个构图的艺术准则，谈谈自己的一些感受。

　　很多年前，正是年轻气盛之际，一位著名的摄影家拿了一幅刚洗出来的摄影作品，不经意地向我征求意见。无疑，人家的摄影水平是相当高的，可问的是意见，我就简单理解为意见了，便说画面太满，没有留空，缺少一点纵深感，一览无遗。听罢，他没有作声，把这幅照片收起来了。作为一位资深摄影师，他不会不知道这些，也可能另有用意，寻求一种新的思路，没料让我胡说一气，竟失去了自信，日后他的影集中也不见有这一幅了。

　　后来，我才读到朋友关于“布白留空，透气衬托”这一构图的阐释。

　　他是这么说的：“计白当黑是中国画的术语，布白是构图的重要因素，布白合适了，构图也好了。因此，布白留空也是很重要的，整幅画的布白和局部的布白，以及组与组、叶和叶之间的留白却关系到整体画面的布局与空灵。布白又是表现前后关系、空间关系的关键所在。因此布白很讲究。布白不能大小雷同，不能等边四方形、等边三角形。布白也是为了衬托黑的物体。黑白互相衬托，布白也不能平行，最好是大小不等的三角形。”

　　如果我们把这一段话变换为建筑语言，不也八九不离十么？一个建筑群，务必“留白”，当有透气的“白”相衬托，如围棋中的气眼一样，拥挤密集，透不过气来，是建筑的大忌。而这些“白”，不仅得因地制宜，而且要富于变化，不至于死板与单调，当有灵气——表现前后关系、空间关系的关键所在。所以，须匠心独运，调动自己的艺术巧思，使黑白布局不仅合理(科学性)而且合情(艺术性)。

　　甚至在一栋楼宇或一座建筑中，也同样需要这种“留白”。有人会问，一栋楼就一栋楼，何来的空白，又如何留白？其实，这就看建筑艺术家的构思了。且不说楼顶上自可成为“空中花园”(自然，不是任何建筑物都可以这么做的)，而且，单元与单元之间、楼层与楼层之间、边角之处、编组之间，都可以“留白”出来，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份感觉。所谓多少、大小、疏密、上下、左右、高低……种种，都可以读出“留白”来，乃至于“画外有画”，可以借用并非你的“空白”来，为我所用。这亦可称之为“画外求画”，以求弦外之音。

　　关于“留白”，中国绘画中还有不少精彩的阐释，这里篇幅所限，只能挂一漏万，还盼大家慢慢体会。

　　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