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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知录:鲁迅与成仿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15日08:55 今晚报

  成仿吾系创造社元老之一,堪称创造社之次帅(主帅当然是郭沫若)。他一生与鲁迅纠葛甚深,是当年率先向鲁迅攻击的急先锋,人称“黑旋风”。

  鲁迅的《呐喊》出版之后,成仿吾即在1924年2月发表《<呐喊>的评论》一文,称“《阿Q正传》为浅薄的纪实的传记”,“描写虽佳,而结构极坏”;《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等亦均是“浅薄”、“庸俗”的“自然主义”作品,只有《不周山》一篇,“虽然也还有不能令人满足的地方”,却是表示作者“要进而入纯文艺的宫廷”的“杰作”。这事实上是以“只见树木(且仅仅是一株),不见森林”的手法,对《呐喊》进行了整体性否定。对此,鲁迅当时并未给予批驳,只是在翌年5月撰写的《俄文译本(阿Q正传)序及著者自叙传略》中说“我的小说出版之后,首先收到的是一个青年批评家(按:成仿吾)的“谴责”,不独未予点名,并且将此语置于其他人的多种看法之中,可见鲁迅对别人批评所持的冷静与宽容。1926年11月20日在与许广平的私人通信中,鲁迅曾谈及“创造社量狭而多疑,一定要以为我在和他们捣乱,结果是成仿吾借别的事来骂一通。”这是指鲁迅主编的《乌合丛书》收入了创造社成员冯沅君的《卷葹》而引起成仿吾等人的不满:在他们看来,鲁迅此举不啻破坏了创造社组织的纯洁性。对于成仿吾对《呐喊》的肆意歪曲与攻击,鲁迅直至10年之后方给予正式反击。

  1935年12月26日所撰《故事新编·序言》中,在谈及《不周山》的创作时,鲁迅这样写道:“这时我们的批评家成仿吾先生正在创造社门口的‘灵魂的冒险’的旗子底下抡板斧。他以‘庸俗’的罪名,几乎砍杀了《呐喊》,只推《不周山》为佳作——自然也仍有不好的地方。”鲁迅对此自然不能“心服”,并且因此颇为“轻视”这位抡板斧的“勇士”。因鲁迅本人认为《不周山》后半草率,难称佳作。正因“勇士”独美誉《不周山》,所以当《呐喊》印第二版时,鲁迅唯将此篇删除,“向这位‘魂灵’回敬了当头一棒——我的集子里,只剩着‘庸俗’在跋扈了。”鲁迅在《“题未定”草》(五)中也描写过“黑旋风”成仿吾的形象:

  “……批评家成仿吾先生手抡板斧,从《创造》的大旗下,一跃而出”。而鲁迅对这种不问青红皂白“抡板斧‘排头砍去’的李逵”作风一直是“憎恶”(《集外集·序言》)的。

  然而李逵并不善翻筋斗,忽左忽右,毫无特操。成仿吾在这方面却别有风姿:鼓吹纯艺术余音绕梁,又突然一变,倡导革命文学,并以鲁迅祭旗。鲁迅1928年5月4日致章廷谦信中提及“第四阶级文学家对于我,大家拼命攻击”时,特地点了成氏。在同年撰写的《<北欧文学的原理>译者附记二》中又指出这位“‘革命文学’的司令官”曾几何时尚是“把守‘艺术之宫’”的“黑旋风”。《<东京通信>按语》更昭示出成仿吾企图“打发”《语丝》与国民党浙江省党务指导委员会“禁止”《语丝》乃异曲同工之妙。对于“成仿吾刚大叫到劳动大众间去安慰指导他们”却又跑到日本温泉浴场的言行不一的品格,鲁迅也曾予以批评(《<奔流>编校后记(七)》)。至于成氏称鲁迅为三个“有闲”,鲁迅因之将自己的一本杂文集命名为《三闲集》,“以射仿吾”,更是人们所耳熟能详的。显而易见,上述种种不独仅是思想与文艺路线的纷争,更是一种人格分歧。

  但鲁、成之间亦并非永是“交恶”,鲁迅曾为困境中的成仿吾接上组织关系,成为此而感激涕零;1927年2月20日鲁迅日记有“得成仿吾信”的记载,内容则不得而知;同年4月初,成仿吾还曾与鲁迅等联名发表《中国文学家对于英国知识阶级及一般民众宣言》。

  解放后,成仿吾回顾与鲁迅之争时,每有文过饰非之处。而于1979年所写的《徐冰同志追悼会车中口占》诗中,竟有如此“佳句”:“可怜酒鬼多仙去,‘才子流氓’今独存。”鲁迅曾批评创造社中人“中了才子+流氓的毒”;成仿吾50年后仍耿耿于怀,公然以“才子流氓”自傲于天下。天下人于此亦又领略了一次“创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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