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观察之何兵专栏

　　笔者在一篇“职称外语考试涉嫌违反《行政许可法》”的访谈中指出：《行政许可法》实施后，部委自行设定的资格证书制度，除非属于国务院本次保留事项，否则一律无效。这样，现行由有关部门设立的职称外语考试就有违反《行政许可法》之嫌。《行政许可法》的精神就是，能让社会和个人选择的事项交给社会和个人来选择，而目前的职称外语考试显然将选择权垄断在部门手里。

　　访谈发表后，网友们反响强烈。事实上，笔者言犹未尽，职称外语考试的背后，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这种考试制度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谋杀了中国的人才。

　　无论语言学家们如何阐述外语的价值，无论主考官们如何强调外语的重要性，都不能改变一个基本的事实：对于大部分考生来说，学习外语对他们没用。或者说得严谨一点，基本上没用！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在工作中用上外语。他们学习外语唯一可能派上用场的就是见到老外来一句——“Good　morning！”告别时再来一句——“Good　Bye！”

　　改革开放之初，国家急于融入国际社会，希望“国有企事业单位”那些获得稀缺资源——职称——的人，能够娴熟地掌握一门外语，以便借鉴国外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利益团体的推动下，职称考试的对象、目标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职称外语考试“变质”了，成了一项普及各个行业、各色人等的公众性考试。近年来，年参考人员已经高达400万左右。他们中的大多数并非站在理论的前沿，而是站在实践的前沿，他们时常面对的是老乡而不是老外！他们真正需要提升的，也许是汉语水平而不是英语水平！他们不希望考，单位也未必希望他们考。

　　这就非常奇怪了：考生不愿意考，单位未必需要他们考，为什么还非要考这没用的劳什子？

　　古人说，学以致用，学习的目的就是用。连古人都明白不过的道理，为什么在当代社会就是行不通？

　　问题出在我们的职称评定和考试制度。按《行政许可法》实施前的体制，职称考试的科目由国家有关部委规定，只要是有关部委规定的必考事项，无论考生有何想法，无论公众有何意见，必考。职称考试必考外语，实际是计划经济的产物，是对知识领域的一种国家计划，即考生应当学什么、考什么，只能由国家行政部门规定，它与经济领域内的计划经济声气相通。

　　现在经济领域的计划经济已经受到彻底的清算，而知识领域的计划管制至今仍然长盛不衰！就知识生产而言，考生需要什么样的知识，他们准备成为什么样的人才，考生自己最清楚，他们自己最有选择权。单位需要什么样的知识人才，单位自己最清楚，单位应当有选择权。但实际上他们都没有发言权。

　　考试的背后是利益。相关统计显示，我国英语教育市场的年产值高达数百亿元人民币，相当于中国一个较发达的中等城市的年产值。在英语教育市场中，收入最稳定的是各类考试的主办者。以职称英语考试为例，每位考生的报名考试费、教材、参考书等加起来按200元算，400多万报考者，费用就可达数十亿元。这些既得利益者为了造就外语学习环境，营造了一种外语学习的氛围，“不懂外语就不是人才”。可是，华佗懂外语吗？曹雪芹懂外语吗？他们连Hello都不懂！在现行体制下，他们连中级职称都评不上！因此，外语之所以重要，只是因为有人希望它重要。但是让某些人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用的外语学习中，岂不是浪费时间？鲁迅先生不就说过，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嘛！

　　著名的文学家和语言学家梁实秋在《谈考试》一文中写道：“对于身受考试之苦的人，我是很同情的。考试的项目多，时间久，一关一关地闯下来，身上的红血球不知要死多少千万。”从前科举考场里，听说还有人在夜里高喊：“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怨！”那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氛是够吓人的。真有当场昏倒、疯狂、自杀的……我有一位同学，最怕考数学，一看题目，立刻脸上变色，浑身打寒战，草草考完之后便佝偻着身子回寝室去换裤子。

　　本期专栏作者

　　何兵：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徐迅雷：杭州《都市快报》编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