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竞技场是个建筑艺术奇迹。从熙熙攘攘的街道跨进那个如雷贯耳的拱门，一不小心便恍如隔世，仿佛走入了让人难以轻松的一页历史。

　　一层层看台和包厢形成划向天际的圆弧，游人置身其中，似乎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蜂窝。这里不但是当时最大的斗兽场，经过公元三世纪和五世纪重新修缮后，已成为古罗马帝国的象征。当年，这里的每一次表演都是全城盛大的节日，衣着光鲜的贵族们不仅来这儿观赏，也来这儿社交。大概在那狂热的年代，能不能在某种场合经常露面，就意味着权势和影响力，甚至有的屠杀表演就是为特定的显赫人物专场举办的。据说，庆祝峻工的揭幕之日，驱使3千名由奴录、战俘、罪犯及受迫害的基督教徒组成的角斗士相互厮杀决斗，还逼迫他们与5千头狮、虎、猎豹、狗熊等猛兽作生死搏斗。这空前绝后的血腥表演持续百日之久，直到所有野兽和角斗士自相残杀殆尽。这种惨绝人寰的践踏生命的表演随着古罗马帝国的衰落而衰落，直到被彻底禁止。我在高层看台的环道上留连盘桓，微风中仿佛送来角斗士剑斧重重地砍击声，甚至能闻到角斗台上迸溅出的血腥味。

　　角斗台有足球场般大小，下面是形成隔断的一个个地窖，用于关押猛兽和角斗士。坍塌的隔墙残缺不全，如同一只只凶兽七零八落的豁牙。由于设置了栏杆，我们无法走进去观看。但角斗台的地板大部分是敝开的，它的构造一览无余。人兽均在笼中，只不过上场前角斗士要披挂盔甲而已。我曾经看过环球影片公司拍的《角斗士》，那气势恢宏、血泪交织的史诗巨作，将罗马帝国的辉煌盛世与暴虐无道直观地呈现出来。但那毕竟是隔着银幕感受的电影。然而，当你真真切切地站在这座竞技场时，忽然有恍惚的感觉：角斗竞技还未开始，场内人山人海的喊叫已经震耳欲聋。刀剑肉搏的场面充满了血腥暴力，喷溅着鲜血的躯体将要倒下的一瞬间，如痴如醉的观众歇斯底里般一下子都站着欢呼起来。精心设计这样你死我活厮拼的场所，用野蛮的消遣来唤起人原始的野性，应该是人类历史最不光彩的一页。

　　四周那堵环起来的椭圆形壁墙，是用黄色石灰岩镶红砖砌起来的，大致相当于20层楼的高度，它与众多立柱、拱券是种完美的结合，虽然有的地方已经崩塌，但耸立的骨架还在，那种铺天盖地的雄浑与铺张，使它无可争辩地成为罗马标志性的古建筑。我倚在内环包厢的看台边深思许久，这里曾是古罗马执政官、元老和贵宾席，里外都用整块大理石砌成，精美的浮雕使虽为“绝版”的文化遗产，仍让人感到古罗马社会的森严等级。面对那历经千年风浸雨蚀的残壁，漫长的历史会清晰浮现，比捧读任何典籍更能让人铭心刻骨。

　　夕阳从壁立的外墙上铺洒过来，阳光将历史的寂寞镀得金晃晃的。那当年挤满看客的高台上，稀稀拉拉地坐着一些游人，他们大多是走累了，想在这儿歇歇脚。面对着依然雄伟的废墟，带着优雅的休闲心情，喝着饮料，翻着介绍斗兽场的画册，轻松惬意。张武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