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少波
根据老舍同名遗作改编的大型历史话剧《正红旗下》，作为“2004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赴京演出”的压轴之作，当之无愧。当焦晃饰演的老舍先生在终场缓步涉水，走向舞台深处时，观众在泪水中持续鼓掌，不肯起立散场。
《正红旗下》是老舍先生唯一一部自传体小说，这部老舍一生写作两次，终未完成的小说，被海内外公认为老舍的代表作。小说计划以《清明上河图》般的恢弘长卷，从作者降生的1899年写到辛亥革命爆发的1911年。老舍自己的旗人家族，见证了大清王朝残灯末庙的屈辱历史，中国历史的长河落日将在舒家的家族史中得到清晰的倒影。编剧李龙云积十五载心血，终于把《正红旗下》搬上了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的舞台。
我们在话剧《正红旗下》中看到了一段中国难以忘却的历史，看到了作者通过老舍先生的身影，烛照到的中国历史的核心秘密：中国的强大，人民的自醒，社会的轨迹，知识分子的良心……沉郁顿挫，长歌当哭，深刻的家国之思，沉痛的历史之思———通过舞台艺术浑茫呈现……与其说《正红旗下》是一台分为上下半场、持续近三小时的舞台剧，不如说，它昭示的是一次起于光绪二十四年，上溯千载，下接未来的精神远行。
焦晃扮演的老舍角色，自由出入于许多个历史空间，犹如天坠的旁白声音造型，极大地保留了小说原作中语言的魅力和精华。南长街战斗中老舍的父子对话，篇终时老舍静坐泽畔的徐徐低语，都在深处击中人们的内心；焦晃以沉实、舒缓的声音，以不可遏止的缓慢的力量把全剧推向高潮。焦晃说：“我是以诚惶诚恐的心情来对待这部戏，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态来演老舍先生的。”
《正红旗下》的舞台是一池潺湲流水，整个戏剧的多个时空，就是在缠绵不绝的流水声中展开的。舞台上的这泓流水，与酷烈的历史、坚硬的城墙、炮火的闪光形成阴阳柔和的对照；舞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在水光中有所映照；舞台上交错破碎的时空，都被连绵不断的流水弥合；老舍先生柔善如水的个性，也都在此中暗合照应。
戏剧的语言呈现出“复调”的特征，在一句台词的背后，会同时引发观众多个方向的思考，我们在节制、内抑、自省、锋利的语言中，看到了来自历史深处的冲天火光，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沉的颤栗。
“我想在我的墓碑上，应该有一行小字：这里，埋葬着一名文艺界尽职的小卒。我这一生没有什么，唯一遗憾的是《正红旗下》没写完。好了，再见了！谢谢大家！”老舍先生举步入池，一步三回，涉水远去……平实的语言，朴素的表演，留在人们心中的，是严峻的追问和温暖的怀思。
《人民日报》 (2004年07月16日 第九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