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斯蒂尔（左二）参观上海摩西会堂旧址。
黄友义
7月6日，只剩两天就将离任的奥地利总统托马斯·克莱斯蒂尔因病去世。消息传来，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赵启正不禁回想起当年担任上海市副市长时接待克莱斯蒂尔总统的一段往事。
1995年9月，克莱斯蒂尔总统访华期间来到上海，20日，在时任上海市副市长的赵启正的陪同下，先参观了浦东开发区后，又来到了当年的虹口犹太难民居住区。
在这里，赵启正副市长向客人介绍：上世纪30年代到40年代，为躲避德国纳粹的残酷迫害，大批欧洲犹太人纷纷涌入中国上海。当时，不少国家都将犹太难民拒之门外，而上海则成为全世界唯一向犹太难民敞开大门的大都市。据记载，从1933年至1941年，上海先后接纳了3万多来自德国及德国占领地的犹太难民。除几千人转到第三国外，到1941年底，已有2．5万犹太难民居住在上海。上海一地接纳犹太难民就超过了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南非和新西兰5国接纳犹太难民的总和。而当时的中国大片国土（包括上海）正处在日本法西斯的蹂躏之下，中国人民帮助犹太难民是承担了极大风险的。善良的上海人民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节衣缩食，尽其所能帮助犹太难民。对许多犹太人来说，“上海”一词成了“拯救”和“避难所”的代名词。来到当年犹太人的摩西会堂旧址，这里已成为纪念馆。赵启正介绍说，馆内展出了大量的犹太难民在上海生活和工作的照片以及他们的身份证等物品。多年来，不断有曾经在上海避难的犹太人及其子女从世界各地来这里参观。当年照片中的人物，特别是那些身份证的主人，来到纪念馆，触景生情，恸哭不止。克莱斯蒂尔总统听了这些介绍十分感动。
赵启正进而谈到，战后的德国人敢于承认错误，德国勃兰特总理亲自到当年关押和屠杀犹太人的奥斯威辛集中营纪念地向死难的犹太人表示忏悔，请求赎罪。德国人的这种态度得到了欧洲人民的谅解。然而在亚洲，有的国家曾经给邻国带来了同样的灾难，但至今不愿明确承担责任，甚至还有人公开否认出现过南京大屠杀。对于这种态度，中国和许多亚洲国家的人民当然不能接受。
克莱斯蒂尔说，当年奥地利维也纳当局也是德国纳粹的帮凶。他自己本人也多次代表奥地利向犹太人表示过忏悔。接着他讲了一个发生在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的动人故事。德国纳粹屠杀犹太难民采取抽签的方式，凡是拿到奇数号码的马上处死。一个有7个孩子的父亲抽到了判处死刑的号码，他可怜地请求免予一死，因为还有7个孩子等他抚养。这时，同被关押的一位犹太神父挺身而出，表示为了孩子，他愿意替这位父亲去死。他的大义凛然换来了孩子父亲的生存，而神父则被纳粹活活饿死。
当克莱斯蒂尔总统讲完这个故事时，天空悄悄地下起了毛毛细雨。赵启正说：“您看，我们今天讲的故事感动了上帝，他落泪了。”此时此刻，现场细心的德语翻译肖军告诉赵启正：“总统哭了。”其实，在场的人都已经热泪盈眶。
离开摩西会堂旧址，赵启正继续对克莱斯蒂尔总统说，您是总统，也是一个有着同情心的常人。克莱斯蒂尔同意主人的评价，又补充道，他来自奥地利南部，而南奥人都富有激情。他在给一个妇女选民回信时曾经说过：“不论是当选总统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我都将是一个常人，不会因为当选总统而变化。”
这时，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克莱斯蒂尔总统仍深深地沉浸在刚才的激动之中。回宾馆的途中，他从车窗看到路旁的市民，突然要求停车，向马路边上的人群走去，并热情地与他们握手。边握手，他边对赵启正说：“这些是慷慨帮助过犹太难民的上海人的后代，我衷心地感谢他们。”当总统在锦江饭店下车时，才发现衣衫已经被大雨淋湿。遗憾的是，由于当时是总统临时要求停车，随团采访的摄影记者没来得及拍下这一令人感动的场面，但克莱斯蒂尔对中国及上海人民的缱绻深情却让所有在场的人难以忘怀。
《人民日报》 (2004年07月16日 第十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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