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论坛

　　陈杰人

　　今年5月24日，阳春市河镇镇长林木生遭遇了他官场生涯的第二次“滑铁卢”，在59名镇人大代表的全票同意下，林的镇长职务被罢免。据7月10日《南方都市报》报道，这位被罢免的镇长，恰恰就是一年半以前镇人大代表联名提议的镇长候选人，在那次选举中，因为代表们的支持，林战胜了上级组织推荐的镇长人选而当选。

　　报道说，林木生之所以能当选镇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地人大代表的地域观念比较严重，比较倾向于选本地人当镇长”。不过，林当选后的表现让代表们有些失望，因为他在春节期间挪用了某干部的抚恤金和借款，给镇干部、职工发放“开门红”上万元，弄得镇里经费紧张。更让代表不满的是，林因拖欠银行贷款65万元不还，并拒不执行法院的判决，被法院拘留15天。就在林被关押期间，人大代表们全票罢免了林的镇长职务。

　　我注意到此事被媒体披露后民众的反应。有人在网上留言认为：“既然林木生并不是合适的人选，代表为什么要去选他呢？这岂不是拿民主开玩笑？”这种批评意见仅仅看到了问题的表面，而未能真正触及到实质。在我看来，该镇镇长选举和罢免的过程，称得上是一次“失败的民主”，但如果把这一事件放到中国民主改革进程的大视野中去考察，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好事。

　　在我们这个越来越强调民主的社会，人们现在动辄要求通过“自由选举”实现民主。这种要求无可厚非，毕竟，民主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尊重民众自愿选择的权利——在选择社会管理者这个层面上，民众的选择自由甚至成了一个国家或社会民主程度的晴雨表。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国很多地方目前正在进行的民主改革或新尝试，还停留在制度初次突破后的惊喜和激情之中。例如，很多地方在选举村委会主任、乡镇长的时候，选民或者代表们一味强调行使选举权时的痛快，候选人几句假惺惺的话语或一两个无法兑现的承诺，足以让选举人在激动中忘却现实而贸然投票。事实证明选举失误后，很多人未能找到有效的补救办法，从而默默吞食着激情民主下酿成的苦果。而更严重的问题是，对于上述问题，还有很多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他们只能惊呼，甚至怀疑民主制度本身。

　　民选镇长又被选民罢免这一戏剧性结局的意义在于，选举人对于可能由自己的非理性选举行为所造成的恶果有了明确的认识，并找到了一条合适的补救途径——通过再次行使民主的权利，以罢免作亡羊补牢之举。承认选民的选择自由，就要承认选举自由和罢免自由，所谓“水能载舟亦可覆舟”，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有了罢免自由，选举的自由才有真正的意思，也才称得上完整的、理性的民主制度。

　　林木生罢免案生动地告诉人们，在民主选举制度上，用和选举一样的热情去重视罢免，这样的民主才是真正有效力的民主。因此，在民主改革越来越深入的当今中国，与其用12分的热情和激情投入到一场单向的选举中，不如用各自6分的热情，并重选举和罢免——当对选举结果不满意时，立即启动罢免程序。惟如此，当选者才会有压力和动力；也惟如此，选举人才会真正意识到民主的力量，感受民主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