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家兴安谈中国恐怖小说的近况和前景

　　恐怖：医治胆怯的良药

　　恐怖之道

　　苏可(特约记者)

　　我认为恐怖文学作为一种娱乐形式，它不仅给人以娱乐、兴奋和刺激，关键是还能培养年轻读者的冒险精神和坚强的心理素质，它常给读者设置一个假想的可怕的困境，来考验读者的承受能力和胆略，使他们在真正遇到类似的处境的时候能够应付自如，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和竞争能力。

　　记者：恐怖小说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它与悬念、探案以及灵异小说之间的区别在哪？其产生的渊源是什么？

　　兴安：恐怖是人在遭受死亡、疯狂等威胁时所产生的一种高度焦虑的心理状态，凡是描写这种心理状态的小说都可以称为恐怖小说。很多恐怖小说都容入了悬念、探案小说的因素，并把它们作为形式来借用，而灵异小说其实是恐怖小说的一种，只不过它是以鬼魂和超自然的事物为内容。恐怖小说的渊源可以追溯到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英国流行的哥特小说。它的显著特征是神秘、悬念和恐怖。

　　记者：恐怖小说是否算类型小说？它的文学性要求表现在哪？

　　兴安：它当然是类型小说的一个类别，但传统的中国文学本来没有恐怖小说这个概念，只有相对简单的鬼故事，比如《聊斋志异》。严格的说，恐怖小说是一门学问，它在西方的历史也有近两百年了。起初的主题主要是吸血鬼、僵尸、人狼等等，后来发展到了今天非常完善的现代恐怖小说。一般恐怖小说分超自然恐怖小说和社会恐怖小说两种。现代恐怖小说无疑在题材、叙述、技巧、逻辑，甚至思想上都达到了相当高的境界。我看过美国作家斯蒂芬·金的《隐秘的一半》，它的技巧、结构和叙述绝不比我们国内一些所谓的“先锋小说”差，而他后来改编成电影的小说《肖克申的救赎》、《惊鸟》、《绿色奇迹》等更比很多国内纯文学作家的思想要深刻得多。所以恐怖小说对其文学性和思想性都是有相当高的要求的，那种把恐怖小说纯粹当成娱乐的观点，我不敢苟同。

　　记者：恐怖小说创作者多为男性，原因在哪儿？

　　兴安：大概是跟女性的心理状态有关吧。女性爱看恐怖小说，但也仅仅是欣赏，刺激一下就回到现实中来，谁也不愿意被噩梦缠绕。另外，这和女性天生不具暴力倾向有关，她们骨子里是喜欢风花雪月的，所以也有一部分女性是坚决拒绝恐怖小说的。而男性则不然，他们骨子里是嗜血的，对恐怖的暴力的事物有特殊的敏感和兴趣，尤其是在虚构的世界中想像和宣泄。

　　记者：学术界目前对于恐怖小说的评价如何？

　　兴安：传统的学术界和评论界对恐怖文学并不关注，尽管他们中有不少人是恐怖小说和恐怖电影的爱好者。他们认为它是通俗文学，不可登大雅之堂。其实，把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割裂是没有道理的，通俗文学里也有大师，而严肃文学(纯文学)养的更多的是二三流的作家，与其都拥挤在纯文学的大堂里混饭，还不如另辟蹊径，在通俗文学、类型小说的创作上试试身手。当然学术界对恐怖小说的忽视有恐怖小说本身的原因，我们国内目前的恐怖小说水准还很低。如果较真地说，到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一部让我满意的恐怖小说。恐怖小说需要用独特的思维、出奇的想像和缜密的逻辑圈套，把读者拉进一个挥之不去的合理的恐惧世界中。它有独特的技术和思维，需要花时间去认真研究，它更需要具备独特的才能和素质，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接手的。

　　记者：现在制作恐怖小说的商家越来越多，市场目前处于一种什么状态？如何规范？

　　兴安：可以说恐怖小说的市场非常混乱。2000年我策划了丁天的恐怖小说《脸》，结果引出了一大堆质量不一的恐怖小说作品，有的甚至把本来不是恐怖小说的作品改头换面，当成恐怖小说销售，掀起了所谓“恐怖热”。2003年我又策划了五本《鬼话连篇》，结果引起了“鬼故事“的溃疡，据不完全统计，跟风的重复的“鬼”书和杂志不下几十种，盗版更是遍地都是。质量不高而数量猛增，我担心会倒了读者的胃口，而真正受到损害的是我国刚刚起步的恐怖小说创作。

　　我认为恐怖文学作为一种娱乐形式，它不仅给人以娱乐、兴奋和刺激，关键是还能培养年轻读者的冒险精神和坚强的心理素质，它常给读者设置一个假想的可怕的困境，来考验读者的承受能力和胆略，使他们在真正遇到类似的处境的时候能够应付自如，提高自己的生存能力和竞争能力。不妨考察一下，大凡当今所谓的西方发达国家，恐怖、悬疑、推理等文学样式也比较发达，大多数读者对此类文学也相当热衷和推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而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比较。我们在不少领域(比如足球)都大谈我们在关键时刻心理素质差，与缺少这种阅读传统和心理训练也许有些关联。所以我希望恐怖文学对于我们不单单是一个乐子，而是一种怪味的医治胆怯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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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安于2000年策划出版的《脸》(丁天著)，被认为是最早的国产恐怖小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