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

　　张艺谋的《英雄》为什么是暴君的知己？北大怎么会有那样不知羞愧的学生？一曲人人传唱的《小芳》跟美国大兵有什么关系？父母之爱真是那么无私而高尚吗？跟“满身臭汗”的农民工一道挤公交车的人，有什么权利投以鄙夷的目光？一个国家可以按贵贱贫富分成两个对立的世界吗？……

　　对于鄢烈山的所见所感，有良知有自尊的中国人都不陌生。但通常，人们习惯了在“沉默的大多数”里摇头叹息，一种在风度与涵养掩盖下的高高挂起的姿态。无原则无限度的忍最终只能导致麻木不仁。一介书生的鄢烈山顾不得修身养性，他的不平而鸣，只因为“我们的生命终止于我们对要紧事物沉默之时”，因为“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我们不说谁说，说了白说也要说”。

　　自从1985年在《湖北日报》“大家谈”专栏发表第一篇评论《最佳配角》以来，鄢烈山笔耕不辍，每年撰写百余篇评论，成为新时期中国报刊新锐评论作者的代表之一。

　　在鄢烈山经营的诸多评论专栏中，影响最广、最受读者喜爱当推《南方周末》的“纵横谈”。这个以激浊扬清、针砭时弊为宗旨的专栏推出后，迅速获得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与好评。一个时期来，鄢烈山可谓独领风骚。不光一般读者热情追读，个别嗅觉灵敏的书商甚至也把他的文章视作牟利的俏货。鄢烈山的时评文字成了相当一部分读者对于报纸的阅读依赖。作家池莉干脆呼吁“多克隆几个鄢烈山”。

　　与以往人们惯见的知识分子写作不同，鄢烈山追求的是一种“公民写作”。写作者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作为共和国的一个公民在写作。宪法赋予“我”思想自由、言论自由；表达个人见解、对国家和社会事务的管理发言，“我手写我心”，是“我”的权利和义务。我不比谁高尚，没有布道者的道德优越感，并不想居高临下地教诲任何人；也不比谁高明，既不想做“王者师”，也不想当启蒙塾师。我只是一个公民，是我所是，非我所非。鄢氏的“公民写作”摆脱了“平民写作”的自我标榜意味和民粹主义嫌疑，也没有“知识分子写作”的自命不凡和小圈子嫌疑。一个国家的进步，是要通过每个公民的进步来体现的。而这进步的第一步，是要拥有公民的意识，懂得一个公民的责任，学会维护一个公民的权益。

　　在《丢脸》这本滚烫的书里，一个热血男儿，一个自认为是“现实的理想主义者”的普通公民，向读者坦诚了他的痛苦与羞愧，他的难受与感动。在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学习优雅与精致生活的今天，完成了香水与咖啡的课程并不见得就比过去更像人样，更容易赢得尊重。在平常生活中，让我们脸红的时候还是防不胜防。所以，“有自尊的中国人应该自省”。正如鲁迅、王小波不同于梁实秋、林语堂一样，鄢烈山也不是消闲解闷的最好读物，却可以启动这种自省机制。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他的国家，就不会于事不关己时高高挂起。借用易卜生的话说，“社会就像一艘船，每个人都要准备掌舵”。（《丢脸》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