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高渊

　　经过长时间的努力与等待，中国大陆非垄断性企业首次在《财富》500强名单露面。引人关注的是，这两家企业都来自上海：宝钢排名第372位，上汽排名第461位。荣耀的同时，也可能给上海带来新的烦恼：城市发展路径的选择又要旧话重提了？

　　好事提前发生，有时也会把人弄得措手不及。

　　7月13日，美国《财富》杂志公布世界500强最新排名的消息传来，宝钢正邀请几家主要媒体记者在北京采访，为其进榜作报道准备。而上汽集团忙到深夜，才向媒体发出一份简短稿件———根据此前的沟通，《财富》本来要到7月下旬才公布名单。

　　或许，对上海这座城市而言，那一刻也有好事提前的感觉。

　　这显然是一份荣耀。总部在上海的宝钢与上汽，是国内竞争性行业和制造业中第一批进500强的企业。而此前进榜的其他11家国内企业，全部带有“中国”字头，多少具有垄断性质。

　　但是，这又可能带来一丝迷惘。这座近年一直推行“三二一”产业排序的城市，未来发展路径是否会面临一次重新选择：究竟是二产还是三产主导上海？

　　老工业基地复苏与崛起的标志？

　　“金榜题名”的消息传来时，记者正在全国政协原副主席陈锦华办公室。有人高声把消息念了两遍，满头白发的陈锦华抚案笑道：“上海要多出几个宝钢和上汽，才能把这座城市真正撑起来。”

　　一个中国传统的工业城市，一天内诞生两家世界500强企业，都从事竞争性很强的制造业，这容易被人视为一个信号：这个老工业基地全面复苏并迅速崛起。

　　在上海，宝钢和上汽从来都是规模领先的企业集团。与上汽浓郁的本地化色彩不同，宝钢是一家由中央投资发展起来的企业。但近年来，特别是宝钢与上钢、梅山“三钢重组”后，它也带了越来越多的上海色彩。因此许多人认为，它们是当前上海工业实力的最佳代表。

　　不过，上海拿得出手的工业企业，远不止这两家。今年上半年，上海工业总产值同比增长25．7％，意味着在持续快速增长的背景下，上海工业经济继续保持平稳健康运行态势。

　　作为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上海曾被看作“共和国长子”，也曾因设备与观念的老化而陷入发展窘境。但现在，卧薪尝胆之后，似乎正面临根本性转机。

　　近三四年来，上海在制造业发展方面，出现一系列重大“利好”。不仅遇到国际产业大转移的战略机遇，而且中国工业化也进入高速发展的中期，这让工业基础较好并有区位优势的上海占得一定先机。2003年，人们出乎意料地看到，上海第二产业出现发展新高潮。目前，中国规模最大、技术最先进的钢铁、化学、微电子和汽车工业等都集聚上海。这些似乎都说明，上海工业化的历史进程不但没有结束，而且正在走向新的高度。上海的产业发展在经历了第三产业暂时主导的特殊时期后，又将回到第二产业主导的常规道路。

　　这是比较容易得出的结论。问题是，这样的判断是否失之简单？

　　落差背后的城市路径选择

　　似乎是有意作一下陪衬。与二产高歌猛进鲜明对照的是，上海第三产业发展增速明显减缓。

　　2001年，上海第三产业在三个产业中的比重，首次突破50％大关。就在这一历史性变化后，三产发展后劲不足了。今年上半年，上海外商直接投资新签合同数同比下降7．6％。上海市统计局认为，其中一大原因是全市三产吸收外资有所下降。

　　面对二产的强势与三产的弱势，很自然地便会旧话重提关于城市发展的路径选择———10多年间，关于第二、第三产业发展孰轻孰重，一直纷争不断。

　　上世纪80年代以前，上海第二产业一直居于发展的主体和主导地位。但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第三产业发展严重滞后的矛盾充分显现，人们逐渐认识到三产应成为上海重中之重。上海及时制定了“三二一”产业发展方针，使第三产业成为整个经济发展的主导力量。

　　但是，随后的三产波动又引发人们新的思考：上海是否已经像纽约和伦敦等国际大都市那样，到了以第三产业为主导和主体的阶段？

　　尽管论辩不断，但近年来趋于一致的看法是，在上海新一轮经济发展中，必须突出第二产业与第三产业联动发展，突出第三产业为第二产业服务的力度。

　　这样，上海关于二三产业的关系似乎又有了新的矫正。其实质是，要充分认识制造业在上海未来发展中的定位。对此，上海官方的表述是：“上海要努力成为国际大都市中制造业最具竞争力的城市。”

　　平衡之外更要提高

　　很多时候，对问题的判断常会受利益的驱动。

　　当制造业陷入困境时，便会在三产上寻求突破。反之可能亦然。眼下，上海三产发展不如人意，但不应忽视它的重要价值。因为只有拥有发达的第三产业，才能营造一个有吸引力的投资环境，为制造业发展提供持久动力。

　　比较务实的看法是，上海应当推动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共同发展，实施“两轮驱动”。换言之，就是要在二三产业之间，寻找某种平衡与互动。但不可忽略的是，两者都需要实施战略升级和结构优化。

　　上海要打造现代制造业高地，就要改造产业结构，从低科技含量走向高科技含量。科技提升对制造业的竞争与成功至关重要，上海正加快提升科技创新能力，在短时间内完成资金、技术和管理经验的积累，用信息化带动工业化，逐步实现产业升级。

　　即便是此次进榜的两大企业，在这方面依然存有不少缺憾。宝钢始终承认，在核心技术方面的创造力，与世界一流钢铁企业还有不小差距。而上汽进榜后，有舆论提出，这家汽车企业今后发展的重点，应是打造自主品牌。

　　同样，对上海来说，第三产业的发展重点应是现代服务业，只有在以金融、贸易、交通、通信、房地产、信息咨询、旅游业为主的现代服务业构成上海三产的核心内容时，上海才基本达到国际大都市的要求。

　　宝钢与上汽的进榜，再次让人看到上海制造业的雄厚实力。不过，这一事件应当不会改变上海发展路径的既有选择，同时也不应掩盖当前发展中存在的问题。现在最值得思考的是：如何更有效地寻求二三产业的平衡与互动？如何实施战略升级和结构优化？如何突破行政区划，在更大范围内勾画产业发展布局？

　　《华东新闻》 (2004年07月20日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