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忘记西部(组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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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23日05:46 人民网-人民日报 | ||||||
编者的话 这是一位参加今年“三下乡”活动的大学生写的日记。在编辑时,我们保持了日记的“原生态”。 这篇日记不仅真实记录了我国西部一个贫困地区的现状,也真实记录了这种现状给参加“三下乡”活动的大学生带来的心灵震撼。今年是有关部门组织开展大中专学生志愿者文化、科技、卫生“三下乡”社会实践活动的第八年。日记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三下乡”活动的意义所在。 对当今学子来说,了解我国社会现实是必不可少的课程。只有上好这堂课,学生才会更明白为什么要学习、学了干什么。 当今我国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有目共睹,但我们也应直面在我们的社会中,还有那么一些人,仍未摆脱经济贫穷、文化落后的困扰,仍然处于社会的边缘。我们应该做的,不仅仅是投以关注的目光,还要伸以援手,更要通过各自的努力,为改变穷困地区的落后面貌、缩小贫富差距、实现社会共同富裕作出一份贡献。 来重庆之前,我脑海里没有“西部”的概念;“三下乡”之前,我不明白什么叫“贫困”。我想多年以后,这些经历再度涌上心头时,也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我的感受:我们不能忘记西部! 7月12日 从重庆坐火车到自贡后,找不到去宜宾县孔滩镇的汽车,只好打车去。路渐渐地由柏油路变成水泥路、石子路,到孔滩镇附近时,就只有坑坑洼洼的土路了,而且仅容一辆车通过。我们打开窗户想透透气时,迎面黄沙扑面而来…… 夜幕降临时,我们按照分配好的组进行调查,我和丹丹敲开了一个农户的家门。主人叫王全,一个很纯粹的庄稼人,在听了来意后,很是高兴又显得尴尬,立即把两个小孩“轰”出去,腾出两个位置。丹丹和他们攀谈期间,我留意起这个四口之家:只有10平方米的房子,西北角用帘子遮起来,里面大约是床具之类的,东南处是一个市面上早已废弃了的锅炉,屋子正中间靠墙的一面供着佛像,靠门的这面放着小小的木桌子,上面摆着腌制的萝卜干和稀饭,而所谓的稀饭也只有少得可怜的米粒漂浮在汤上。 当提及小孩时,王全夫妇脸上顿时布满了阴云。王昌、王盛兄弟俩,大的10岁,小的7岁,至今都只上过一年级。我回过头,他俩正在外面怯生生地看着我们,那两双大眼睛透着无辜。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为他们补课。后来胡老师也来了,把筹集的钱物、文具等送给了他们一部分。 夜凉如水,辗转不能入睡。 7月13日 敲开王全的家门时,只有王盛在,“哥哥呢?”“哥哥和妈妈捡垃圾去了。”他平静的口气让我一阵吃惊。小小年纪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走在错乱的石板路上,远远地,我看见一个小孩敏捷地跑来跑去,两眼紧紧盯着地面,发现了一个矿泉水瓶子,便欣喜若狂地跑回去,塞到一个中年妇女背着的高高的竹篓中。很近,但由于全神贯注,他没有看见我,而我在瞬间便想起了城市里孩子鄙夷的眼神。 上课拿出新文具时,他的手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他说:“姐姐,我只用过一支新铅笔和一个新橡皮。” 我被蚊子叮得厉害时,丹丹出去买了一盒蚊香,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王昌紧紧盯着蚊香说:“这是蚊香?这是蚊香?”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在我们计划买手提电脑、MP3的时候,有这样一群孩子,他们还不知道蚊香是什么! 7月14日 今天我们买了10多盒蚊香送给了昌、盛兄弟俩。弟弟抱了一盒蚊香旋风般出去,随即又回来,门外顿时多了十几双眼睛。我看见那一双双眸子里的惊奇,王盛立即炫耀地点上了蚊香。有一个叫佳佳的小孩羞涩地走到丹丹的身边说:“姐姐,能给我一支吗?我家里有好多蚊子,我妈妈还生病呢?”我听了立即和丹丹来到佳佳的家里。 还没进门,就觉得好热闹。佳佳说,她爸爸在请婆婆驱邪。一种厌恶感突然涌上心头。“佳佳,妈妈病了多久了?”“快半年了,爸爸请了好多婆婆公公,总不好,算命先生说,妈妈肚子里的弟弟会克她的命。”我们拨开人群,看见佳佳妈妈挺着肚子,病恹恹地躺在阴湿的角落里,身上沾满了土灰和水。真是愤怒! 我们试着和佳佳的爸爸解释,但没说完便被赶出来。末了“仙姑”说,“要不是看你穿着西师大学生的衣服,非让你现原形不可。”我和丹丹哭笑不得。 我们随即和胡老师联系上,胡老师带了我们下乡的20多个人,又找到了政府的相关人员,强行把佳佳妈妈送进了医院。回来后就开始做她爸爸的思想工作。 他咆哮的声音愈来愈小,我知道胡老师最擅长对付这类人了。下乡的几天内,她已经“搞定”了七八户此类人家,可是,还有多少户这样的人家呢? 7月15日 今天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快来,出事了!” 我嘱咐几个小孩子做完余下的试题,便急匆匆地赶往街上的宣传点。一个妇女拿着一本杂志在那骂街。丹丹说,那个妇女叫李彩云,我们昨天捐助他家的图书中有一本上有一个女孩“裸体”照。那妇女随即抓住小杰说:“就是你,小流氓!”我很纳闷,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人体解剖结构图。 只看见那妇女依旧不依不饶地骂着什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要“三下乡”,而帮助,也绝不能仅仅是物质上的。 胡老师做了一个中午的工作。 下午,她背着一个大竹篓来了,很不好意思地说:“上午,我胡闹了,很不应该,原来是个假人体,哎!你们怎么不早说呢?”由于李彩云的大嗓门,前来咨询和寻求帮助的人渐渐多了。 晚上,我继续为这些小孩子上课。我们的时间很少,但是任务却很重,那种看待这个“另类”社会的同情也与日俱增。 苦心人,真的天不负吗? 7月16日 上完课,几个孩子围在我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我打趣道,“你们问问题时怎么没这么多的话呢?”几个孩子沉默了一下说:“老师,你很好,可是我们以前的老师是不许问问题的,谁问了是要被骂的。”“老师,你要是能永远教我们多好啊。”当得知我过几天就走时,一个女孩子偷偷地哭了,我顿时手足无措,我摘下她的眼镜想帮她擦眼睛时,突然发觉那个眼镜早没了镜腿,镜架上锈迹斑斑,一只镜腿是弯曲的,另一只则用线扎着。“怎么不让爸爸换一个?”我轻轻地问。“他去外地打工了……爸爸说回来给我换新的。”“老师,你还来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说我毕业后会来的,可是我毕业了真要去那荒凉的小镇吗?我不禁问自己。“老师,以后三年,我每天都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回哦。我要写到你毕业。”我心里一阵辛酸,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后记:政治家看到的是权力,经济学家看到的是金钱,哲学家看到的是思想,而我,一个简单的看者,只能看到和记下这些赤裸裸的现实。所有的努力只为了让更多人了解西部这些小镇,你、我、整个社会都不应该遗忘它们,哪怕只是一点点忽略。 (本文图片由戴莹莹提供) 《人民日报》 (2004年07月23日 第十六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