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第二巡视组在人民网发表题为《深入群众明查暗访　提高巡视质量》的文章披露，副省部级以上的领导干部，省委、省政府两个班子的成员，特别是两个“一把手”，是巡视组巡视的重点。在巡视中，强调注重党政主要领导有无不廉洁的行为，其配偶子女干净不干净，口碑好不好。

　　口碑，乃众人口头上的称颂，并无不好的一面。不论词义如何，其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能够反映出对一个官员的评价。把口碑怎样作为考察领导干部的标尺之一，实际上是纳入了民意。事实表明，如今的贪官，尽管有一些伪装得相当巧妙，如江苏邳州的“布鞋书记”邢党婴、陕西宝鸡的“挎包局长”范太民之类，但更多的，他们在东窗事发之前，不论曾经往自己的头上巧取豪夺了多少荣誉、何种荣誉，其口碑在所在地或所在部门已经极差，典型莫过于安徽的王怀忠，当地的百姓早就把他看透了。

　　口碑有许多的表现形式。明朝时江浙一带有种说法：“凡府县官一有不善，里巷辄有歌谣或对联，颇能破的。”歌(民)谣、对联，就都是口碑的载体。不要小看这些来自草根阶层的语言，其间往往充满着智慧，能够真实地反映一定时代的民心民意，而且，其对于社会现象与社会问题的讽刺、批判，言简意赅，意味无穷，能够出人意表地揭示问题与现象的本质，或者揭示出某一个具体个人的真实面目。古人显然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道得相当明白。《汉书·艺文志》亦云：“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

　　清人梁章钜《归田琐记》里载有一则俗谚：“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用通俗的话来解释说，就是人越坏，官当得越大。时人得出如此极端的结论，一定是确有所指，至少有那么一些令百姓痛恨的人，高高地坐在官位上，奈何他不得。书里还有一首十字令，等于为官员画了幅集体像：“一曰红，二曰圆融，三曰路路通，四曰认识古董，五曰不怕大亏空，六曰围棋马钓中中，七曰梨园子弟殷勤奉，八曰衣服齐整、言语从容，九曰主恩宪德、满口常称颂，十曰坐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其中的“认识古董”不大好理解，梁章钜想到了这一层，说不少人是用名家字画来沟通关系的，笑纳者势必得学到一手鉴别的本领，要不人家用假家伙蒙你，你可能还挺高兴呢。另，中中，乃中等、一般的意思。梁章钜认为这首“十字令”，“语语传神酷肖”，就是说，起码在梁的心目中都能一一对上号，其所产生，当然也不是空穴来风。

　　宋人的《玉壶清话》载，五代十国时，南唐大将边镐与王建各率一路大军进攻闽之都城建州(今福建建瓯)，“凡所克捷，惟务全活”，建州人德之，称边镐为“边罗汉”。——当然，另有记载，建州城破之后，原本是要大屠杀的，赖一位叫做练隽的女士对边、王慨然陈词，二将深为感动，城得保全，练隽因此赢得“芝城(建州别称)之母”的美誉。后来边镐率军灭楚，攻克潭州(今湖南湘潭)，“诸将欲纵掠，独镐不允，军入其城，巷不改市”，潭州的百姓因此很拥戴他，叫他“边菩萨”；然而，“及(镐)帅于潭，政出多门，绝无威断，惟事僧佛”，人们感到非常失望，又改口叫他“边和尚”。从“边罗汉”到“边菩萨”再到“边和尚”，离不开佛家用语，一方面说明了当时崇佛风气的盛行；另一方面，边镐称号的变化，也说明了人们对他的评价的变化。“菩萨”，修行到了相当程度、地位仅次于佛的人；“和尚”，不过只是出家修行了而已。倘若当时的政府要考察边镐的作为，称谓就是一个参考，它们相当于来自草根阶层的口碑。

　　不可否认，有一些民谣对于社会问题、社会矛盾的理解存在着一定的片面性、情绪性，乃至极端性，但它代表着民间的意识形态，蕴含着民众的政治心声，从这点来看，其积极意义不容低估。民谣一般是以非严肃的面目出现，戏谑、嘲弄、否定，但在谐谑的背后，它所表达的内容，既直接又快捷，往往蕴含着真理，保持着清醒的批判意识，寄寓了民众严肃的政治思考。因此，口碑问题在任何时代都值得高度重视，起码对上面来说，这是了解下面官员真实情况的必要参考。

　　燕郊　文　赵晓苏　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