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祖芬书架上看不到一本她自己的作品，包括2004年3月刚出版的首部长篇小说《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她把书与旧鞋子、做娃娃的布料堆在柜子一角。“我从不看任何我发表过的东西。在这点上我有点极端，我从来不喜欢往回看。”

　　自认为对过去一无兴趣的陈祖芬说起一件事，“上世纪80年代年我和丈夫梦溪去无锡。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钱钟书先生的旧居，我们为旧居和当时还住在里面的那些族人拍了照片，回北京后寄给了钱先生。钱先生回信说，他已经30多年没回去了，他不想回去也不会回去。钱先生这种不念旧的生活态度我很欣赏，人不应该老往回看。”同样，有人把收录了陈祖芬文章的书寄给她，她随手就会送给一位根本就不认识的路人。

　　如果谁认为那个早在1980年就以一部《祖国高于一切》成名的陈祖芬属于“上世纪”那就错了，她的生活心态比许多新新人类都年轻，写诗、写散文、上网、看大片、旅游或在家做各种各样的娃娃、一口气做250个仰卧起坐、穿上布鞋走120步芭蕾舞步……

　　爱情是最没道理的事

　　出生于上海的陈祖芬有着一个宽松自由的家庭环境。“如果说我要感谢什么，那太多了，但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父母，他们给了我一颗自由的心。我妈妈对我的教育完全是洋派的，她喜欢看芭蕾舞、迷恋好莱坞电影和狄更斯的小说。我爸爸有很好的古文功底，我诗的底子是父亲给的，记得小时候不仅要背唐诗宋词，连《古文观止》、《史记》都要整篇地背诵。”

　　父母一向不干涉陈祖芬的任何选择，喜欢打篮球的她本来想当篮球中锋，并且已经被上海篮球队录取了，却因病未能圆她的运动员梦。英语好的她又想当翻译家，没想到却被提前招生的上海戏剧学院录取去当演员，对表演不感兴趣的她悄悄将专业改成了“戏剧文学”。

　　1964年，21岁的陈祖芬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北京，在朝阳区文化馆一呆就是十几年，其间她写过诗、写过报告文学和舞台剧。直到1980年，与陈祖芬同住一个筒子楼的女工请祖芬帮她丈夫写一份落实政策的材料，那篇运用了大量蒙太奇手法并将大量诗句糅合其中的材料却被打回来重写，不服气的祖芬将文章放在《人民日报》社的传达室，半月后《人民日报》专版刊发，这就是她的成名作《祖国高于一切》，一时间全国轰动。

　　糊里糊涂地成了名的陈祖芬也正是这样糊里糊涂地遭遇了人生中真正的爱情。

　　说起与刘梦溪的相识，祖芬说：“那是上世纪80年代，在一个会上碰到梦溪，他说‘你应该休息一段时间了’，本来正热火朝天地写报告文学的我就真的跑到上海去休息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听他的话，看来爱情真是最没道理的事。如果真能说清楚个一二三，恐怕就不是爱情了。”就像祖芬的写作之路越走越远一样，她与梦溪的爱情也因历经风雨而日久弥坚。

　　丈夫最头痛她下厨房

　　陈祖芬的家就是一个图书与娃娃的海洋：六房一厅，除了书就是娃娃，除了娃娃就是书，书在书架上或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娃娃们却是顽皮地随处可见，柜子里、电视机上、墙角、床头，甚至墙上挂着的两人的结婚照都是由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代替。

　　祖芬说：“我从小就喜欢娃娃，上小学时放学早，每天都有小朋友去我家拉开大人的衣柜当房子，用娃娃玩过家家。高二时，我还抱着妈妈给我缝的娃娃上学，被老师认为太不成熟，所以到了高三我才入团。梦溪喜欢娃娃是受了我的影响，我把他的童心唤醒了。他出差或去国外讲学，经常会买回好多娃娃给我。一次，他去海德堡，一口气买了6个娃娃，他在电话里跟我说‘我觉得我可以回去了’，好像什么重大任务完成了一样。”

　　刘梦溪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专攻民国文化史的专家，学富五车不足以概括他学识的渊博。一位外国摄影家专门到中国拍摄文人们的书架并出了本书，梦溪的书房赫然其中。季羡林先生看着那张照片发问：“书架那么高，梦溪怎么拿到那些书啊？”

　　说起两人的厨艺，刘梦溪说：“如果说我俩有什么分歧的话，那下厨房可能是一件：我不喜欢让祖芬下厨房，因为她根本就不擅长做饭，可为了照顾客人，每次她还非要去，而且干什么都豁得出去，她不怕脏不怕累，很舍得为别人付出，我看了往往很难受。”

　　祖芬则悄悄笑着说：“梦溪对美食有独到的鉴赏，也爱尝试。有一次也不知从哪个同事那里听来一道做鸭子的菜谱，刚好那天赶上弟弟祖德来了，他就自告奋勇下厨房去露一手，我和祖德在客厅坐着，听他又剁又炸又蒸，动静非常大。我们胆战心惊地听了半天，他端着盘子出现了，上面的鸭子都成了焦炭了！太好玩了！”

　　不仅热爱下厨，刘梦溪还有一个好手艺，就是理发。他不仅对着镜子给自己理发，连祖芬的童花发型也是他一手搞掂，祖芬总是自豪地说：“我从来不发愁去哪儿找一个好的理发师，家里就有一位现成的。”

　　和梦溪在一起，我是跟班儿

　　陈祖芬坦言自己是个晚熟的人，不管在情感上还是生活上。“大三时，我们开写作课，我看很多同学都在写爱情小说，我也跟着写爱情。结果老师看后就找我谈话，他说‘祖芬啊，以后你就不要写爱情了嘛。’我问为什么？他说：‘你根本不懂爱情。’我设计的场景是在校园的一个十字路口，有一棵树，一个女孩子一边把腿放在树上练功一边和一个男孩子谈恋爱。老师说怎么可能？谁在交通要道谈恋爱呢？”

　　午后，我们坐进星期五西餐厅，梦溪是常客，点菜的差事归他。刚点毕，一位穿制服的领班过来：“您是刘先生？”梦溪笑笑表示认可。“经理说您是有名的学者，也是这儿的常客，要我们照顾好，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梦溪点头称谢。“您知道旁边这位是谁吗？”我指指祖芬。“不知道。”对方好奇地打量着像个乖学生般一脸无辜地坐着的祖芬，见没有人说出答案，停了片刻就礼貌地离开了。

　　我们仨这才憋不住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梦溪的面子有多大。比如我们俩去图书馆，他什么证件也没有，就直奔根本就不对外开放的古籍部，没有任何人拦他。而我一进去，管理员就会老远冲我嚷：‘同学！把你的包放架子上，出示阅览证。’”

　　祖芬满脸不解，后又顽皮地笑着总结，“和梦溪在一起，我是跟班儿。”（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