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思想之曹林专栏

　　在本土做生意都比较“规矩”，但在中国就屡屡成为行贿主体，花天酒地、安排“小姐”，无所不用其极——相信看到媒体“跨国公司行贿调查”这篇报道的国人都会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中国在近10年内至少调查了50万件腐败案件，其中64％与国际贸易和外商有关。

　　一个朋友看到报道后打电话跟我聊：国内生意场上行贿之风盛，本指望“规矩”的外资进来后会吹来一股清新之风，矫正大行其道的“潜规则”，谁知道反被“潜规则”同化了。“生淮南而为橘、生淮北而为枳”的一席感慨后是“天下资本一般‘黑’”的一声叹息。

　　虽然板子的第一落点是行贿的外商，但感受到疼痛的绝对是每个民族自尊心极强的国人。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个让国人尴尬的结果？

　　是我们的生意场上行贿文化强大的吞噬力吗？有人说中国传统文化是个“大染缸”，不管你原来是什么颜色，来什么染什么，有着强大感召力的行贿文化也一样；是天下资本一般“黑”吗？资本本质上都是不择手段地去逐利的，只要我能获利，哪管它祸水横流，只不过有制度约束时把“黑”收敛起来，没有时就会释放出来。

　　“大染缸”也罢，一般“黑”也罢，说到底还是在于资本缺乏独立的道德。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我们的尴尬在于：缺乏独立道德而入乡随俗的跨国资本以一种“受害者”的姿态把我们的劣根性暴露出来了。

　　外国资本在本国不是天生就讲“规矩”的。腐败是经济发展的润滑剂——这用来描述资本在西方的发家史一点也不夸张，资产阶级的发家史，就是从资本贿赂买通王公贵族手中的权力而走上政治舞台开始的，那时候的资本并不讲道德。只不过在资产阶级夺取政权后，才有了一套严格的法律限制资本的“不择手段”。特别是在现代美国，出台了许多法律规范日益膨胀的公司权力，强调资本不仅要为股东利益最大化服务，还要为相关利益者、债务人、社区服务，还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

　　这种对资本的限制甚至延续到了资本的跨国行为，1977年，美国正式出台了《Foreign　Corrupt　Practices　Act》(简称为“FCPA”)，中文一般译为《反海外腐败法》，该法旨在禁止美国公司向外国政府公职人员行贿，从而维护国家声誉。既然资本缺乏独立的道德，那就别指望资本能够传播什么“规范”了。在经济全球化资本流向世界的滔滔洪流中，要驯服资本，只能指望资本落脚地环境的干净——外商的污点行为折射出的正是落脚地环境的不干净。

　　引资环境是个被常用的词，它经常出现在领导对下属严肃的讲话中：各部门要通力合作，为外资进入创造良好的环境。这个理念被极端强调表现在湖南嘉禾前任县委书记的讲话中：谁影响嘉禾发展一阵子，我就影响他一辈子。创造有利于外资进入的环境被重视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有关“引资环境”的重要民间还流传许多这样的故事：一个外国大老板到某地考察，各种环境都非常满意，准备午餐后就签约合作，可午餐时发现餐桌上竟然有一只苍蝇，外国老板愤然离席。于是，一个几亿元的大单就这么飞了。

　　引资环境得到如此强调和重视怎么会不干净呢？很显然，许多地方每天都在强调优化引资环境，可在地方经济发展普遍表现出的“外资饥渴症”下，谈到建设引资环境时，无一例外强调的都是如何“迎合”和如何“媚”，而忽视了在限制外资上应该有的制度安排和法治建设，忽视了在和外国人打交道时应该有的国际声誉。这难道不是环境吗？缺乏独立性的跨国资本正是在这种环境中走向异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