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与现实之十年砍柴专栏

　　传统的大儒、民间的手工艺人、江湖上的大侠收徒弟是很自由的，爱收谁就收谁，不喜欢谁就一句话打发了。但师父们尤其是威望很高的大侠收徒还是格外谨慎。因为他们的绝世武功必须一代代薪火相传下去，门派要靠徒弟们光大。收徒不慎，完全会使这个门派在江湖上名声扫地。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近期北大法学院院长朱苏力先生因招博士生而引起的“德怀门”事件。当然，北大法学院不是可以简单地和江湖门派比附的，朱苏力和他的同事不可能有洪七公、黄药师那样的择徒自由。但我认为，朱苏力们心底里是羡慕江湖大侠的那种自由的。因为博士生不可能像本科生那样可以大规模流水线式培养，一个有着学术追求的博导总希望能找到理想的衣钵传人，博士生培养必定带有其学术源流和门派的痕迹。当年“全真教”的第一代掌门王重阳武功高于“东邪”“西毒”等人，可该门派招徒太多太滥，培养方式也是一大帮人集体授课，最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第三代弟子，全是些三脚猫功夫。这倒和我国目前的研究生教育类似。

　　学界一些有理想的人当然看到了这种招徒方式的弊病，希望自己有更大的主导权。朱苏力认为比起甘德怀，艾女士更是可造之材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诟病朱苏力做法的大多数人提到了两点，一是这次招博程序上欠公正，艾女士初试不合格而参加复试，朱苏力解释为院方因故降低笔试合格线，但因为事前没能向社会公示依然被广泛质疑；二是大家找出一些资料证明并非像朱苏力所说的那样，他不熟悉艾女士。

　　在我看来，这两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问题。关键是朱苏力们很难妥善解决“官定”的招生规则和自己对学生期许之间的矛盾。有关部门给予博士招生一个公共标准，如外语和专业课的笔试，好比“五岳剑派”合并后，无论是华山派还是泰山派，收徒弟都有个统一的门槛。考虑到我国长期将高等教育的每一阶段都看成是“人才培养”这个大工程的一道工序，这种带有筛选性质的笔试很有必要，但这种招生方式主导的博士生培养会极大地淡化导师的个人色彩和门派色彩，让适合习“凌波微步”之类轻功的人来学纯阳至正的“降龙十八掌”，当然丛生弊病，复试算是对导师个人的选择权的一种照顾。对于一个学人来说，他当然会更看重后者。但因为武林一统后，江湖上各大门派必须遵守至少是口头上遵守盟主颁布的收徒标准，圈里很少有人跳出来说，这个笔试太混账应当废除。因而在现行规则没有废除，各大门派也不能直白地反对时，朱苏力们只能找别的理由，如对艾女士与对甘同学一样，没有亲疏之别来撇清自己。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朱苏力们有真正的择徒自由，他完全可以像洪七公那样，大声地说我就把打狗棒给了黄蓉那丫头，你能怎样？

　　这些天许多人分析了“德怀门”折射出的深层次原因。我们的高校和科研机构乃至老师还不能真正做到完全对自己负责，这种教育体制下会产生某些问题，招生中被人非议的重重弊病可以归罪于抽象的体制，而因此可以谋取的利益往往归小部分人占有。因此即使朱苏力们真的是为自己的学术理想考虑，想得英才而育之，使自己的学术思想得以发扬光大，但其他人却会很自然地揣测朱苏力们是否有非学术利益的考量。在此种教育大环境下，朱苏力们不错的品德、口碑显得很苍白。

　　本期专栏作者

　　王琳　海南大学法学院讲师长平　《外滩画报》副主编十年砍柴　《法制日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