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被人大代表选为镇长，前两次被撤，第三次被罢免，他为什么干不完自己的任期？

　　民选镇长林木生的从政生涯

　　2004年5月24日，广东省阳春市河拔镇镇长林木生被该镇59名人大代表全票罢免，理由是“拖欠农村信用社贷款”以及“不服从组织调动”。同时被披露的还有林的多宗劣迹：选举“拉票”、作风霸道、违反计划生育规定等。

　　林木生曾三度受基层人大代表推举，击败组织推荐的候选人而当选镇长，是不折不扣的“民选镇长”，最后却又被选他上去的人大代表全票罢免。离奇的罢免案是否另有隐情？林木生是否真的劣迹斑斑？他的遭遇折射了基层政治生活中的什么问题？

　　7月17日下午，被罢免的林木生在阳春市客运总站里等待去河拔镇的车。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河拔了。从五月份被罢免以后，他在镇政府的工资就没发，他想回去问问这件事。

　　曾经拥有公车和司机，而今却要坐在喧闹的候车厅里等车，这个看起来像个书生的农村干部并不显得颓废，深蓝色的衬衫干净整洁，头上不见白发，身材匀称，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很容易让人为他的年纪少算10岁。记者采访他时，他常常会笑起来，仿佛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所谓。

　　实际上，这个人曾经经历过官场的三起三落，而且最近还得了个“不良镇长”的骂名，远近皆知。

　　弃商从政

　　是继续做生意人还是到镇里做官，林木生考虑了整整两个月最后决定从政

　　按林木生自己的说法，他进入官场完全是被动和偶然的。1988年，时任阳春市河拔镇的党委书记罗天传邀请他出任镇政府企业办的主任。那时候，林木生被称为“河拔镇最富裕的人”。

　　河拔镇位于阳春市北部59公里处，西北与罗定、云浮市毗邻，西南与信宜市相连，属于广东的边远山区，至今，河拔仍是阳春市最落后的乡镇之一，农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依然是种植水稻以及年轻人外出打工寄回的钱。走在这个镇上的村子里，见到的几乎全是老人和孩子，给人一种萧条的印象。

　　林木生是白手起家的农村商人，他的父母是河拔大竹村的农民，一辈子都在农田里种水稻。四个兄弟姐妹也都是务农为生。他的童年曾经连“饭都没有吃”。他选择做生意，想多挣些钱。

　　林木生文化水平不高，只有高中学历。他先是到农村小学教书，1976年进了供销社。在这里，他发现自己有做生意的天赋，“卖什么东西都不会亏本”。

　　1984年，林木生离开了供销社，自己创业，从罗定、阳春贩运水泥、木材和饲料卖给家乡人。和他共事过多年的镇政府普通职工黄生(化名)这样评价林木生，“他做生意是不会欺骗群众的。他不会骗人，只有别人骗他。”

　　生意上的成功为林木生积累了声望，他在村民中有了威信。罗天传正是看中了林的这些长处。

　　从政意味着搁置自己的生意，为此林木生考虑了整整两个月。那时候，林木生做生意一个月的收入有一两万，但是去镇政府做事，一个月只有几百元，“划不来”，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反对。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主要是人情，他们看得起我，我没有办法。”

　　上升的感觉

　　1991年，林木生被人大代表推选为河拔镇副镇长，这三年时间被林木生称为从政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下面的群众、干部和职工都很支持”，“同上面的领导关系也不错”

　　偶然步入政坛的林木生很快就有了他的“政绩”。1988年以前，镇政府的办公大楼都是瓦房、泥土墙。他靠企业办经营收入以及他私人关系借款，筹得了50多万元，建起了政府办公楼。企业办还在他的领导下办起了一家芒花厂，为政府增加了不少收入。镇政府的老干部陈生(化名)说，因为林木生的缘故，镇政府那时的经济“大大改观”。

　　1991年，身为企业办主任的林木生被人大代表推选为河拔镇副镇长，这三年时间被林木生称为从政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下面的群众、干部和职工都很支持”，“同上面的领导关系也不错”。在当时的党委书记罗天传和镇长林子泽的支持下，林木生完成了中和村栗子岗道路和阳三村大岩村道路的建设。大岩村道路约两公里长，三四米宽。这条砂石路至今仍然是大岩村与外界联系的惟一通道。

　　那几年，陈生跟着林木生跑工程，他抱怨“和林木生出去干活，都没有好饭吃”。“因为他就喜欢两样菜，肥猪肉和豆腐，吃得特别简单，从来不乱花公家的钱。他是个很随便的人，穿衣服也是，这两年才斯文一点。”黄生对这一点也印象深刻，他记得自己和林木生出差，有时要吃盒饭。

　　很多被采访的人都提到了林木生与群众打交道的能力，据说，林木生在一个晚上就说服了一个管理区的几千名农民主动支持政府的项目。“当时，很多农民没有征地、开发的意识，工作难度很大。特别是修建这两条路时，阻力非常大。林木生搞得定，因为他不摆官架子，农民信任他。”陈生说。

　　林木生说，自己是从农村出来的，知道群众辛苦。“他们天天吃没好吃的，睡没好睡的，穿没好穿的，领导要体谅他们。”他外出办事，认识他的村民都可以在路上搭他的车。“虽然他做领导，但是他这个人不分贵贱。”黄生说。

　　四十岁以前的林木生，觉得辛苦的日子都是甘甜的，他一帆风顺。商场与官场里，他持续体会着上升的感觉。

　　二起二落

　　1994年，林木生击败上级推荐人选，被人大代表推选为镇长，后因超生被撤。撤后两个月，又被人大代表推选为镇长，随后，又因超生被撤

　　由于经济搞得好，1994年1月，林木生当选河拔镇镇长，“下面的群众喜欢我，我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当上镇长，很高兴。”林木生这样形容当时的心情。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阳春市委组织部提名的镇长候选人并不是林木生，也就是说，林木生是人大代表自己联名推举的候选人。

　　林木生把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定位为“报恩”，他说，因为河拔人对他好，他一定要“为人民做些事，为领导争光，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

　　在此期间担任河拔镇党委书记的张奇汉说，林木生比较义气，人挺豁达，有人情味。“他不会对下属大吼大叫，只会要求不够严格。比如，镇政府开会，如果下雨路不好走，他会派车去把职工从家里接来。”但在张奇汉看来，这也说明林木生缺少领导的威严，不是一个称职的干部。

　　另一名当时的镇干部则说，林木生做镇长很努力。当选以后，林木生坚持每年把教育附加费返还一部分到各个村委会，因此镇里所有的农村小学都盖起了新校舍。他还筹资50多万，在司马村搞了1000多亩的果场，种植龙眼。从选址、租地到建场，他都亲力亲为

　　记者近日在司马果场看到龙眼长势良好，正待成熟。不过，这个果场早已被后来的镇政府领导卖给一个姓梁的老板。村民们说，当时成交额为五十万，与当初的投入不相上下。“镇政府连一分钱都没有赚到。”陈生说。

　　当镇长一年半以后，林木生被人告到了阳春市，说他超生，林木生开始面对从政生涯中第一次危机。

　　林木生的确有过超生的历史。1986年以前，林木生超生了两个孩子。镇政府聘他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甚至在1991年《南方日报》刊登了林木生超生还能当副镇长的文章后，镇政府仍然顶住压力留用他。1991年12月16日，河拔镇委作出了“他超生已足够三年，并作了罚款处理，不应作撤销副镇长职务和撤销户口处理”的结论，镇党委、县纪委没有再给处分。

　　为什么此前已有结论的问题，突然又会被人提出？几位接受采访的镇政府干部认为，在镇一级官场中，镇长的位子竞争非常激烈。由于林木生升得太快，而且又是通过人大代表联名推举这种方式当选的，当时镇政府里有人心理不平衡，所以把他告到了上面。

　　这一次，阳春市决定把他调到松柏镇当副镇长。他拒绝了。当年11月，林木生写了辞职信，主动辞去镇长职务。“上面认为我水平不高。既然看不起我，认为我没有能力，我就不做了。”林木生承认，他当时是有点赌气。

　　林木生重新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生意，但是才过了两个月，1996年1月河拔镇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人大代表们又联名把他选上了镇长，阳春市委组织部推荐的候选人再次落败。

　　第二次担任镇长职务的林木生打算在河拔镇大干一场。他的宏伟规划包括，发展一个5000亩的果场，全镇的公路沿线也全部种上水果；把镇里的云廉管理区迁出去，建一个大型水库，办5个水电站……如果这些都能够付诸实施的话，他相信过不了几年，镇财政就可保证全镇的学生上学的学费全免，全镇人要上缴的公扣粮全部由政府代缴。他还希望经济林能够改变河拔村民只种水稻的习惯。

　　1996年5月，林木生为这些计划到广州争取资金。他的经济林计划得到了省农委、国土厅的资金支持。然而，当他兴高采烈地从广州筹款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河拔镇镇长了，原因同样是十年前的超生问题。“当时，镇政府里的主要官员几乎都知道要开除他了，他还去广州为河拔利用荒山荒地争取资金。他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被开除的人。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会留意打听关于自己的消息，可他完全不关心。”陈生说，“他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

　　林木生对超生惩罚感到很困惑。“发生那么多事情都是因为我超生。我本来想过在仕途上好好发展的，但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想来想去想不通。”林木生至今觉得遗憾，“如果不是计生撤我的职，我是想改变河拔的，但是都没有办法。”

　　直到今年的罢免事件，阳春市人大还在指责他的“超生问题严重”，“超生”成了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这把剑总在他处于政治上的上升期，想大干一场的时候落下来。

　　赋闲的五年

　　虽然林木生已经不是镇长了，但镇政府的干部、职工，河拔镇的村民们都喜欢来他这里坐坐，白天聊天，晚上打麻将

　　对于因为超生而从镇长变成平民的命运，林木生觉得“无所谓”，“觉得我有能力我就做，没能力就不做，没关系。”林木生还深深体会到官不好当，当官则不仅要“对得起上面的领导”，还要“对得起下面的群众”，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

　　1996年被撤职以后，林木生先后在镇企业办、国土所做普通职工，企业办不敢给这个“原镇长”派活儿，而国土所的工作就是“给别人量量房子”。他想把自己的生意重新做起来，但是他的花岗岩厂却在那些年里逐渐衰败，没了做生意的本钱。

　　后来，因为他办的花岗岩厂倒闭，欠了河拔镇农村合作信用社65万元，最后用工厂以及设备做了抵押。很多人以为，若非林木生因当镇长而疏于对厂子的管理，花岗岩厂不会倒闭，他也不会欠银行那么多钱。

　　不当官的林木生轻松了很多。那五年，林木生全家还住在河拔镇政府的三楼宿舍里，虽然他已经不是镇长了，但是却没有人走茶凉的景象。镇政府的干部、职工，河拔镇的村民们都喜欢来他这里坐坐，白天聊天，晚上打麻将。

　　这五年里，河拔镇的发展令人担忧：河拔镇渐渐跌至阳春市最落后的乡镇之一。乱收费现象十分严重，村民们怨声载道；镇、村干部工资经常久拖不发，镇政府人心涣散；干群关系紧张，1999年甚至发生了几千名村民冲击镇政府的恶性事件；基础建设陷于停顿，全镇没有一条“硬底化”公路。

　　记者在采访中，听到的最多抱怨是关于1997年任河拔镇党委书记的吴正活。无论是村民、人大代表，还是镇政府的干部、职工，都对他表示了不满。问题集中在吴正活的六年任期内，教育附加费去向不明。据介绍，河拔镇每年向农民征收的教育附加费达到70多万元，本来这笔钱要用来修建校舍，但是吴正活上任以后，各个村委会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笔钱。河拔镇十多名代表曾经就此联名向阳春市有关领导反映情况，但至今没有任何回音。

　　镇政府职工的工资在吴正活任期内下降为150、200元，然而几位主要干部的吃喝花销却数额不小。很多职工非常不满，有一次终于和吴正活吵起来，林木生也在其中，他问吴正活，“这点工资，你叫大家吃什么？抽烟都不够！你看那些干部的裤子都穿洞了，你们还在那里花天酒地！”吴没有作声。

　　第三次当选

　　这一次被人大代表推选为镇长，林木生的心情已大大不同，他不想再当镇长

　　2001年1月，镇人大代表又打算联名推选林木生做镇长。当时，中共阳春市委组织部的提名是时任镇党委副书记的吴茂仁。代表们选林木生出来的原因就是“为了不想让吴正活乱花政府的钱”，代表罗坤(化名)说。

　　“如果不是和党委书记怄气，(我们)也不会这样选林木生，这是代表有意对着干。”代表刘兴(化名)说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但是选举当天，代表的选择遇到了很大阻力。离正式开始选举还有10分钟，代表们还拿不到选举联名表。被激怒的代表们表示，如果不给联名表，他们就拒绝参加选举。终于，代表们拿到联名表，17名代表们飞快地签名，推选林木生为镇长候选人。

　　投票结果是，林木生以37票赞成票当选，而市委组织部提名的吴茂仁获赞成票24票。这个选举结果让会议组织者颇为尴尬，原本要发给代表的纪念品没有发，为庆祝新镇长当选买的鞭炮也没有放。代表们被要求自己打摩托车回村，误工补贴也不给。一些代表异常气愤，当场把代表证撕下，扔在镇政府门口。

　　选举结束后不久，2003年2月，罗北松、黄养、罗常熙和严松海四位镇人大代表、村党支部书记被阳春市纪委的工作人员请到阳春市花园酒店。从早上9点至晚上9点，这四位代表分别被带入一个房间，要他们交代是否林木生拉了他们的选票。12个小时内，四位代表不准外出，不准打电话，吃饭也都在房内。但一天的询问没有什么收获，四位代表终于在夜晚获准离开。

　　当选那天傍晚五点，镇政府办公室的刘日来打电话叫林木生去开会，林木生才知道自己当选了，他表示自己不想做，让镇政府另找他人。林木生要离开时，刘日来把当选证书硬塞给了他。林木生此次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从政的艰难，和上两次担任镇长职务的心情大大不同。

　　他被罢免

　　5月24日，河拔镇召开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59名代表无记名投票表决，一致通过了对林木生的罢免

　　上任不久，林木生果然没有向吴正活书记让步，两人甚至在会议上拍桌子吵起来，二人的不和成了公开的秘密。镇政府的一个干部一天里拿回了4.5万元的餐饮发票，林木生很纳闷，“为什么一天吃那么多东西？”

　　林木生不想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他发现自己这个镇长管不了，因为“其实整个班子都要听党委书记的话”。

　　镇政府班子“问题很多，矛盾也很多”，林木生准备查党委书记的经济账，并且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阳春市有关领导。但工作还未开展，吴正活被降职使用，他的镇长权力也被剥夺。林木生对此很无奈。

　　记者在河拔镇采访过程中，很多镇人大代表都提到，当地有买官跑官的现象，而且他们怀疑不少官员挪用了公款。但在记者采访过的村民、代表以及干部中，没有人怀疑林木生曾这样做。“林木生不贪，不跑官也不卖官。”人大代表刘兴说。

　　2003年4月，阳春市组织部要求新调任的河拔镇党委书记陈佐雄兼任镇长的工作，由副书记游容汉协助工作。林木生仅当选三个月以后，就成了镇政府里的一个闲人。他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地点就在镇政府基层干部办公室里，和大家一起凑合。

　　阳春市组织部要求把林木生调职到阳春市物资总公司任副总经理，他拒绝了，林木生知道阳春市物资总公司连工资也发不出，很多人下岗。5月10日晚上，市委组织部还打过电话给他，问他去不去物资总公司。他依然没有同意。第二天，他因欠信用社180多万贷款不还而被拘留。5月24日，河拔镇召开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59名代表无记名投票表决，一致通过了对林木生的罢免。

　　记者就罢免案一事采访了河拔镇十多位代表，他们均表示镇政府曾经派人来为罢免案做过他们的思想工作。在代表们看来，林木生的缺点主要是“文化水平比较低”，表现就是虽然他“平时和人沟通挺能说”，但一开会讲话，意思就表达不清楚，“语无伦次”，“给林木生三十分钟讲话，他只能讲二十分钟就完了”。但是，代表们觉得林木生“实干”、“搞经济有一套”。对“工作作风霸道”、“选举拉选票”等说法，没有一个代表认可。

　　镇政府职工黄生说：“林木生是人大选出来的，如果代表是心甘情愿罢免他，那应该是好事；但是如果是因为受到压力来罢免他，代表们这样做……”

　　接受记者采访的十多位代表几乎都表示，报道不要出现他们的真名，他们担心“有麻烦”。几位接受采访的镇政府干部、职工更是反复叮嘱不要用真名。与林木生共事过的主要领导几乎都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林木生对此的理解是，“人都是好的，但是都怕。”甚至林木生自己也害怕犹豫，他只接受在阳春接受采访，而拒绝了记者和他同去河拔的要求。

　　回不去的官场

　　“我看到官场都很害怕了。他们也不会叫我当(镇长)，叫我做，我也不敢做了。”林木生说，“做也没有什么用。”

　　林木生三任镇长，一次也没做完。而且，他至今连个公务员的待遇都没能混上。林木生不是不想转公务员，而是没有参加转干考试的机会，原因还是超生。

　　不仅如此，林木生做了那么多年的副镇长、镇长，却还买不起自己的房子，全家住的公寓还是前年妻子和大女儿向亲戚借了钱付的首期，每个月还要交500元的月供。公寓面积100平方米，三室一厅，除了两个最大的孩子独立成家外，一家六口住在一起。两个成年的女儿住在一间屋里，两个读书的儿子住在一间屋里。

　　十六年前，靠做生意，林木生家产一度达300万。做了一届副镇长、三届镇长以后，他反而成了欠款180多万的穷人。

　　此时此地的官场，他也回不去了。“我看到官场都很害怕了。他们也不会叫我当(镇长)，叫我做，我也不敢做了。”林木生说，“做也没有什么用。”

　　“做也没有什么用”，这是林木生几天中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季敏华　田霜月

　　图：

　　阳春市河拔镇政府。

　　被人大代表集体罢免的河拔镇镇长林木生，他曾三次被人大代表推选为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