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　陈万军　李国利　本报记者　苏银成

　　从战舰和战机上，呼啸而出的导弹、炮弹、曳光弹携电带火，把漆黑的海岸炸得如同白昼。

　　几十辆涂着海洋迷彩的两栖坦克、装甲车和步战车冲出登陆舰，向岸滩扑将而去。迎面而来的抗登陆炮火，在海面上激起冲天水柱，密集的子弹打得铁甲“嘭嘭”作响……

　　一场现代条件下的登陆作战演习高潮迭起，黎明前的南中国海某海湾，弥漫着肃杀之气。1个小时后，当驾驶“001”号战车的陈昌锋冲上岸滩时，他的装甲团已率先为后续登陆部队在“蓝军”阵地上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演习是在诺曼底登陆60周年前夕举行的，这是陈昌锋指挥部队第五次在重大演习中担当开路先锋。

　　一次次近似实战的摔打与磨练，陈昌锋与他的两栖装甲团赢得了“陆地猛虎、海上蛟龙”的赞誉。

　　2001年9月，刚刚出任海军陆战队某旅两栖装甲团团长的陈昌锋，便率部参加了当年在南海海域举行的一场大规模登陆作战演习。

　　这一年，他38岁，先后经历过海军指挥学院、陆军指挥学院、空军指挥学院、装甲兵指挥学院和国外某指挥学院等5所中外军事院校的深造，学历为军事学硕士。

　　大海的变幻总是令人始料不及。演习前，平静的南海海面上，骤然刮起五六级大风，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涛，随风涌动，几千吨的战舰在浪尖波谷间剧烈颠簸，仿佛一片飘动的落叶。

　　这样的海况，已超出了登陆装备性能的要求。更何况，陆续换发新装备的两栖装甲团从未在这样复杂的天候下参加过演习。舰队司令员脸色凝重地问：“行不行？”

　　最后一批新型战车从生产厂拉到演习场还不到60天。陆战旅长一时心中无底，只好转过头去问自己的部下：“陈昌锋，到底行不行？”

　　“可以！”陈昌锋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想了想回答。

　　这样的回答自然不能令旅长满意。他把陈昌锋悄悄拉到一边，焦急地说：“这可不是平时训练，不行，也有道理，毕竟咱们只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行！”这回陈昌锋答得斩钉截铁———他相信他的部队能够经得起演习的检验。

　　旅长了解自己的这位老部下。无论训练还是演习，多少个关键时刻，陈昌锋还从未“掉过链子”。

　　旅长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路小跑上前向舰队司令员大声报告：“首长，两栖装甲部队能够参加登陆演习！”

　　成群的装甲车向登陆舰集结，指挥车上的陈昌锋心中，此刻就像翻腾的大海。他忘不了参演前他向上级立下的军令状。

　　当初，从陆战旅到舰队是否让两栖装甲团成建制全员参加这次重大演习，曾有过不同的看法。因为，新型的战车尚未配齐，已到的新装备也才训练了几个月。

　　陈昌锋找到旅长，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演习前一个月装备配齐，装甲团保证在演习中不给旅里抹黑。”

　　白天，垂直射来的烈日贴着头顶燃烧。海滩上，陈昌锋和战友们把沙子堆成道道的波浪状，全副武装钻进战车，一遍一遍地模拟海上驾驶。车内，53摄氏度的高温酷似蒸笼，一个小时下来，防护头盔和野战皮靴内都能倒出半碗汗水来。

　　接装20天，30台新型战车的所有乘员全部掌握新型装备。

　　入夜，陈昌锋专拣风大浪高、漆黑如墨的复杂天候带领官兵练泛水。第一次把全团战车开到海边合练，正赶上涨大潮。陈昌锋带着自己乘坐的指挥车刚下海，就被巨浪卷了进去。

　　岸上，人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作训参谋王家权操起报话机：“危险！回来！”

　　车内，连一向冷静的老驾驶员吕学也变得紧张起来：“团长，咱们还是回返吧。”

　　“把握方向，继续前进！”陈昌锋沉着命令。

　　100米、200米、300米……一辆、两辆、三辆……成群的战车一辆辆跟着团长驶进了大海，轰鸣的机声盖过了咆哮的波涛。

　　作为一名谙熟中外陆战海战战例的新型军人，陈昌锋深知，战争不会因为天气的变化而停止，未来的高技术局部战争中，也不会给中国军人选择天气的机会！

　　一支过硬的陆战部队必须具备全天候的作战能力。

　　翌日，风浪更加凶猛。当作训科征询是否改变泛水训练计划时，“不！”陈昌锋果断地说。两年国外军事院校深造，让他感受的实在太多了。

　　在那所著名的军事学府旁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军用机场，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很少能听到飞机的轰鸣，而每当天空中乌云密布、风雨交加，一架架战机却频繁起飞。那段日子里，他还亲眼目睹过西方国家所进行的海上演习，携着导弹的战机贴着军舰俯冲，炸弹几乎就在军舰旁爆炸……一个个适应残酷战场的军人就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成长起来。

　　惨烈的登陆作战，时时都充满着生与死的对决，充满着血与火的考验。一个合格的陆战队员，不仅需要具有超强的技术本领，而且需要一流的战斗意识和战斗作风。

　　三级海况下，陈昌锋指挥两栖装甲车，夜间连续泛水突击4个小时；灼人的烈日下，他带领突击队长途奔袭12个小时，滴水未进；在凶险莫测的峡谷中，他与部队野外生存30昼夜。8000米徒手浮渡、500米武装泅渡、5公里沙滩拉练、10公里携装越野……4个高强度课目连贯进行，参训人员在长达4个月的野外训练中无一掉队……

　　正是这一切的一切，使得陈昌锋对完成这次任务充满了信心。

　　然而，当他的部队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又一个考验突然降临到他们头上。演习指挥部决定，装甲团放弃预定的装载点，火速转移到5公里之外的陌生地域，自行寻找新的集结地。

　　唯一一条大路，需绕行上百公里，这意味着在上级给定的时间内根本无法到达预定地域。

　　事实上，指挥部之所以做出这一决策，也是有意检验装甲团的应变能力和反应速度。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野林。如果不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这片生疏的地域中寻找出一条开进捷径，全团官兵将无缘这场一显身手的重大演习，自己苦苦争来的这次参演机会也将化为泡影。那将是两栖装甲部队的耻辱！

　　陈昌锋来不及多想，带上5名官兵钻进了无边无际的树丛中。3个小时后，当他们凭着一张地形图、一个指北针和一只手电筒，趟出一条勉强可行的通道时，浑身被荆棘划出一道道口子，脸上被毒虫叮出一个个血包。

　　登陆演习在预定时间内准时打响！隆隆炮声撕裂长空，浓烟烈火翻滚在海天之间。

　　成群的坦克、装甲车、步战车冲出水面，冲向岸滩。就在陈昌锋指挥的铁甲部队巩固滩头阵地的同时，潮水般的后续部队登陆成功。

　　硝烟从“战场”上缓缓散去，喷薄而出的红日映红了海面。纵情欢呼的战士们，把陈昌锋高高抛起。

　　头顶上，几只海鸥一遍遍盘旋鸣叫，仿佛是在为这些胜利者歌唱……

　　《人民日报》 (2004年07月29日 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