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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布鞋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01日12:00 今晚报

  那双39码黑色的布鞋,是我的母亲费了好大周折才捎到部队的。我的母亲先是捎到石家庄军械工程学院,而我已从学校毕业,离开了石家庄,去了高原古城西宁,我的学员队队长又费了好大的周折,打听到了我分配的去处,只好托去西宁的熟人把鞋捎去,那人按地址去送鞋,还是没有找到我,这时我已经去了格尔木,一个叫雪水河的泵站任排长。

  到了高原,我才体会到我在学校时的豪情壮志,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实总归是现实,这儿的环境与我的想像相差十万八千里,用诗人的语言来说,那是天上无飞鸟,地下不长草,风刮石头跑,四季穿棉袄。我真是后悔得不得了,当初毕业时,我完全可以不去的,可就在确定了公布去向的那天,一个被分配到高原的同学,突然说父亲死了,其母瘫痪需人照顾,他是独生子,领导就临时作了调换,这样我就被调换到高原。

  到了西宁,这里的领导说,青藏线上最需要干部,你又年轻,又是从学校来的,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炼锻炼吧。这么一来,母亲捎出的那双布鞋也只能像接力棒似的,一手倒一手,结果还是没能捎到我手里。后来这双鞋又被捎回到石家庄,直到再后来,我的工作安定了,队长才通过邮局将鞋寄给了我。

  我终于穿上了这双黑色的布鞋。我想起了古人讲的,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报得三春晖。

  小时候,家里十分贫穷。那时靠工分吃饭,我家人口多,劳力少,父母为了糊口,一天早出晚归,忙着干农活,目的是多挣工分。逢农闲、雨天才给我们做鞋,记得每天晚上,母亲坐在黄豆大的油灯下,一针一线手工做,鞋底纳得跟芝麻饼一样,很厚实。鞋面做的跟缺形的船似的,显得要多笨,有多笨。款式用当今的眼光来看,要多土有多土,但这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穿上可以暖脚。有时,大的穿不上了给小的,在我的印象里,我是老穿着旧的。

  鞋对于我家的兄妹来说,更有特殊的意义,首先就是它必须要结实。因为我们要帮大人分忧,每天一放学先去割猪草,或者说到田里薅草,迈脚就得穿鞋,要不然脚定是被碎玻璃、麦梗子戮伤,因此穿的鞋,就得耐磨、耐碰。于是,兄妹几人,爱鞋胜过爱脚。

  南方好天气不多,晴天不会超过一周时间。记得有一年冬天,我从学校回家时,突然下了雨,路面全是烂泥地,布鞋踩在地上,如胶粘住,要是硬从泥里拔出,鞋帮子就会撕毁,为了这鞋子,我索性脱下了,提在手里光着脚往家里跑。同学们见了都笑,说,你真是心疼鞋,不心疼脚。哪能不疼脚呢?睡到半夜时,脚仍凉凉的。第二天才发现脚冻肿了,走路都走不了。

  在高原这样的环境里,穿着我的父母亲做的鞋子,更让我想起艰苦的童年。在童年的时光里,穿上一双新鞋,感到莫大的满足。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工资,买一双新鞋已不是困难的事。但我想,正是因为艰苦,才促使我的人生走向完美。

  人说,高原是一种境界。在艰苦的环境里锻炼自己,本身是精神的升华。我的母亲给我双鞋,实际上给予我信心和力量。我的母亲是一名地道的农民,她虽讲不出多少大道理,但她以布鞋为依托,让我不要忘记什么是苦。时光过得很快,那双鞋也伴着我,一直在高原干了十年。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高原迎来了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他就是青藏线之父慕生忠将军,我很敬仰这位老人,他为青藏线的建设付出了很大的心血。那次我见到这位老人时,发现老人脚上穿着一双布鞋,问他喜欢穿布鞋吗?老人说那时节有草鞋穿就不错了。是的,那些艰苦岁月里,有鞋子穿是幸福的。

  现在,各种款式各种质地的鞋应有尽有,但我不会忘记母亲为我亲手做的那双39码的土布鞋,有了这双鞋,我走得很踏实,也很充实,尽管路途上有荆棘,有风雨,但从没有迷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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