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神仙是九眼桥下的八字先生，业余时间也替人取鸡眼睛，偶尔也上桥去刻公章，但因为胆子太小，只敢接乡政府以下的业务，因此生意极差，几种差事弄下来只够在一元店里打半个铺，饱一顿饿一顿地混日子。

　　这天，他又来到桥下，想为今天的晚餐碰一回运气。令他想不通的是，以往的3月是生意最好的时节，那些刚从家里出来的青年农民们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既充满向往又充满恐惧，这正是他的财路。

　　他只要一看见眼里放出直光的人，一搭碴儿准会有搞头。可今年情况却大不一样了，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自己，决不肯轻易让他赚去一分钞票。以他满身油腻一头乱毛，眼镜像独眼海盗那般绑在眼睛上一张嘴说话就招得苍蝇乱飞的样子，又有哪个肯相信他呢？

　　走着走着，在河边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眼放直光的人。这人看样子不像出门打工的农民，可能是来出差的。于是，他凑了过去，故作吃惊状地说：哟嗬，这位仁兄的相貌生得不凡，有奇才之相，可否回头让我仔细看看。

　　那人并不回头，只盯着水中的泡沫饭盒死死地看。

　　柳神仙于是进一步发招：我观老兄，运程极佳，相貌不凡，只是最近有霉星暗动，你可要小心……

　　那人居然缓缓地回过头来，说：你看我为啥子霉，霉得有没有救？

　　那人的表情像捞住了救命稻草，柳神仙想，这生意很可能上路，搞得好就不只是一两顿晚饭的问题了，于是吞口唾沫说：兄台所霉为财……

　　在柳神仙看来，人不如意，无非财、权、色。他试探性地问一句，想碰碰运气，看对方反应如何。对方脸色一变，他知道是蒙对了，于是就念念有词地说：明财去，暗财来。

　　他说这话，其实是想暗示对方掏钱。对方却并不理睬，继续问：那我会不会蚀财。

　　柳神仙一见有门，就说：蚀小财，发大财，越蚀越赚，犹如不播种不收豆一般。那人眼放奇光问：真的？

　　他使劲一点头说：你到处打听一下，看我柳神仙说得准不准？

　　那人点点头，嘴里嘀咕着：准就好，准就好。居然就走了。

　　柳神仙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心里不是个味，但好在几句好话也没花本钱，于是忍忍，就忘了。

　　几天后，九眼桥下传闻说有人急找柳神仙。柳神仙打听清楚来人不是公安和联防人员之后，就去了。一去就看见几天前那个中年人满脸喜气地正冲他笑。那人从口袋里掏出500元钱，硬要塞给他。柳神仙想钱想疯了，这时却不敢接，怕对方出手这么大方莫不是想买自己身上的零件。那人一拍他说：若不是你劝我，我那天就跳河了。如果我跳河，那二十万元钱就找不回来了，这是你该得的……

　　那人请柳神仙美美吃了一顿，他说他并不相信算命，但非常感谢他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对他说的那几句宽心话。柳神仙很久没喝酒了，几杯酒下肚，满眼生雾，说：谢啥子，谢啥子，反正我的好话也不是用钱买回来的，你要，我再送你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