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筑美学

　　谭元亨　刘凯

　　美感可以有不同类型的划分。例如，故宫、金字塔，当然也还有长城、帕台农神庙，以及布达拉宫等，宏伟、壮观、大气，在视觉上给人以壮丽非凡之感；而江南的园林、岭南水乡的石拱桥之类，则是精巧、秀美、雅致，视觉上的感受就迥然不同。又如巴塞罗那圣家族大教堂、索尔兹伯里巨石圈，则是一种神秘的美。无疑，建筑体量上的大小与尺度，给人的量感是大不一样的——这是就一般情况，即以人的坐标为标准而言，当然也不是绝对的。所以，扩而言之，在空间艺术上，建筑物的体量与尺度，不仅以人的坐标为准，还有以人的心理感受为准，如“9.11”中被毁的世界贸易中心的双楼，体量无疑是大的，但秀硕产生的美感，却并非雄伟壮观。毕竟，它周围簇拥有包括帝国大厦等摩天大楼——于是，在空间环境中，它与周围建筑物的关系，使“人的坐标”失去了准衡，因为参照系已不同了，参照系已形成了此时此地不可无视的尺度。当年，无论在帝国大厦，还是在世贸中心南楼上，我都无法发出“宏伟”的感叹。

　　所以说，体量是可以用公式与数字表达的，能计算出来的。但与审美相关联的量感，却不可能凭借数字与公式体现，这更在于人的心理，人的情感，人在审觉上的参考以及接受上的程度。这自然是一种空间感，可这空间感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是可变的，甚至是可逆的；它是有历史的(即时间的，时空每每不可分)，甚至是有情感的——情感是艺术的酵母！

　　建筑物的大小和形状是给人印象最深刻、最直接的建筑要素。建筑是最大的艺术，因为要提供给人们活动的空间。同时，大小也是建筑艺术某些乐趣的根源。许多建筑如埃及金字塔、埃菲尔铁塔，甚至广州国际会展中心，庞大的体量都给人以强烈的审美感受和冲击。如果这些建筑体型缩小，不仅减小了量，同时也影响了质，给人的情绪上的感受必然也会减弱。以法国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为例，西方现代建筑学家意大利人L·本奈沃洛在《西方现代建筑史》一书中有一段关于埃菲尔铁塔的极精彩的描述：“一位凝视它的人，这个人先目瞪口呆地朝它足足凝视了5分钟，然后说：‘它压塌了欧洲！’埃菲尔铁塔牢牢地固定在它的四根拱式的腿上，它坚固、宏大、怪异、粗犷，诽谤和赞美似乎它都无动于衷，对它脚下发生的一切不置一词，直接向天国发出探寻和挑战！”再看看我国深圳的世界之窗中微缩后的埃菲尔铁塔，能够给人同样的感觉吗？显然不能。深圳世界之窗中的埃菲尔铁塔模型是按法国巴黎的埃菲尔铁塔等比例缩小的，细节、外形比例、色彩、材质等其他条件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大小。可见，巨大的建筑体量给人的震撼同样是巨大的。建筑提供给人的崇高感正是由于建筑特有的体积、大小和数量所决定的。同时，建筑物的形状的力量也无可怀疑，形状能引人注意，令人好奇，有些状还带有特殊的信息。建筑的形状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刺激或拒斥着人们，传达出特定的力量，给人以独特的感受。

　　由于建筑的这些特有的属性，建筑物和人的心理也就产生了微妙的关系。建筑可以通过一些情境引起人们放松、幽闭、正直、壮丽、安全、逸乐等等反应，并且控制这些心理状态，甚至同时反映生理和心理的状态并将之具体化。譬如埃及的金字塔，埃及人视之为崇高而理想化的坟冢，确信金字塔是法老王永生的保证，当金字塔顶上的金冠反射初升太阳的金光，他们见了就像见到了神。显然，金字塔对埃及人的重要性是我们永远无法想象的。不过，金字塔却能让全世界的人感动，因为金字塔的形，体现了一种固有的、实质的力量。

　　建筑艺术对人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它们以巨大的体积迫使人们接受它们所体现的精神内容的影响。我们应将建筑视为整个人文的一部分，重视它所展现的情绪、气氛，重视其中展现的人的本质力量。因为，体量不等于量感，前者是属于客观评价尺度的，而后者则服从于主观的心理及美感的，而建筑，毕竟是人的本质的外化。

　　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