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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是十字架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08日11:06 今晚报

  我赞成这种说法:看似走进读图时代,实际是走进读数时代。

  每个图中都离不开数,人数,物数,变数。计算机、手机的通行和普遍,就是读数时代的一个具体象征。

  手指是数,五官是数,性别是数,数字让人烦。尽管人生最惬意的日子,最惬意的时候,都是与数字无关的时候,可是还是那句话:谁能离得开数。

  生活就是数字。每个日子都是数,每笔收入都是数,人口是数,年龄是数,斤两是数,里程是数,血流是数,心跳是数。人们经常算念、牢记不忘的每个数,都是和命运相关的。

  同样每一个亮在纸上、荧屏上的数字:财政、税收、汇率、股市、债务、贷款、贪污金额、外汇储备,包括外逃资金,银行呆账,也都是与国家、政府的命运相攸关。哪一个数字都忽略不得,马虎不得,慢待不得。

  数字是很残酷的,它的后面埋着很多普通人懂或不懂,知或根本不知的许多事实。许多欺瞒的事,就是用数字做的。数字张着嘴,闹不好,三转两转就把人吃了。

  生长物质很慢,生长数字很快,轮盘转起来,哗哗数字键跳着,让你眼晕。

  因为有了只看数字,就有了数字升官、数字长级,人们就开动一切机器,鼓捣数字,制造数字。市场摆摊的老乡,大字可以不识几个,里出外进的数,一个码子不会差。

  数字复杂得简单,大事化小,最容易进程序;数字简单得复杂,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最容易做游戏。

  一个东西出入多少次,统计核算多少次,数字上了百千,东西还只就是那一个,这种重复累算之弊,许多人都知道,许多都知道的人,至今都还那么算着。

  有些数字张嘴出,随舌头长,早晨和晚上就不一样。事实不变,同样一个数,这一版和那一版就扭筋。

  科学的每一个数字,都要从实验室的上百次、上千次的试验中得来,那是连小数点后面的几位数,都要清清楚楚,不能左右的。生活中小贩们却敢分币不收,角票略掉。报上文章,数字前有三个字常见:比、约、近。一个冷僻的旅游地炒作消息,只说今年比去年同期增加80%,回避实数,如果去年是10个人,今年最多也才90人,这种为示增加空说比的手法,比比皆是。九十多人说约上百,九百多人讲近千,可以,九千多万说约上亿,这一约,就上去几百万。数字不清,太可怕了!

  数字成了科学最万能的代用语,这是谁也没想到的。数字成了不科学的代用语,这也是谁也没想到的。

  这个世界什么都以数代,社会的许多行业,就是数字行业。银行、保险、会计,股票、奖券,都是吃数字的。现代经济流转、交换、贸易、资本、利润、能耗,都是数字,经济学,就是数字学。同样,科学也是,科学前进的每一步路,都是数铺的。哲学是一变二,二变一。诗,以数入行,定格成律,“一年湖上春如梦,二月江南水似天”;散文更是:“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计量社会进展的许多数,最贴民生的只有两个,一是工资,一是物价,一个进,一个出;一个支,一个入。

  自从我们人口数上了十三亿以后,报纸上的数字,就常常吓人的动辄出亿万,出万亿。我曾经作傻的和女儿一起,用一天的时候数了一个亿数,那真是一个天文数。怎么纸上说亿就那么容易呢?仔细想想也是,以《25年》的数字为名出书的王安,在书中列举了1999年,邮政资费涨价,国际话费下调的例子。他说:看似国际话费下调10%额度大,话费改一分钟电话按三分钟收费数额小,实际打一分钟电话按三分钟计价,打三分零一秒,缴六分钟的电话费,仅这区区的一招,全国电信每年多收的费用,就高达266亿元,关键是中国人多,关键是谁操算。

  最清楚的是数字,最模糊的也是数字,但是再模糊的数字后面,也有一个事实。

  汉字本意讲,数是树,每个数都是要一点点生的。不能盈亏在账上,想讲亏,同样一个数,里去外消,三除两减就没了,怎么算怎么亏。想说盈,怎么算都是盈,仓里没有,库里清底,购原料、买汽油的钱都没了,账上依是页页丰满,行行数肥。

  千古在一算。数,是原始观念的载体,人类对世界最初的认知。甚至可以说中国最早的文化,就是先有的数。

  中外数字产生前,都具有原始的神性。“1234567,我的朋友在哪里?”儿时的歌谣,从数字中认知世界。一始,二元,三分,四方,五行,六合,七复,八尊,九鼎,都是让人崇服和敬畏的。

  中国与其说是诗国,不如说是数国。几年前报纸上曾公布过一个八卦合数表,被称为神数表,这个表以中间为轴,上下左右的数列,不论怎么对称序比,和都是相等的,据说可算出宇宙的永恒。

  现代社会,一个突出的标志,就是数,无处不数。人们被数字鼓舞着,驱赶着,迷惑着。为了数字的减少,担心,焦虑,也为了数字的增加,负累,玩命。

  社会上,有众多被数字异化的人,也有众多被人异化的数字。

  人们在记忆着,数字化的诸多公共信息的同时,也恐惧着数难、数伪。

  数字的无处不在,数字广泛运用的同时,也失了数字史初的神性。

  数,成了耶稣背的十字架,人类发生的任何事情,与数字再也解系不开了。

  十个数字,成了两只张开的,可以到处伸出的手,谁也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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