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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大人(真情地带)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08日11:18 人民网-江南时报

  卫宣利

  两岁时,我有一次发高烧,昏迷不醒。父亲抱着我去医院,路上,已经昏迷了一天的我突然睁开眼睛,清楚地叫了一声:“爸爸!”就是这一声“爸爸”,一下子拨动了父亲最柔软的心弦,从那时起,他便集所有宠爱于我一人,虽然我上面还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妹妹。

  六岁上学,怎么也学不会老师教的拼音,为了应付父亲的检查,请同学帮我写了当天的作业。回家后,父亲逼着我当面写给他看,我一急,哭了。父亲一把撕了我的作业本,转身走了。我一边哭着补作业,一边在心里怨恨父亲的无情。

  九岁,我的个头和体重在那年暑假一起疯长,剪了短短的运动头。父亲出差一年终于回来,我在门外看见他,没有说话,转身就跑。父亲回家问母亲:“那个高高胖胖的男孩子是谁家的?”母亲扯着嗓子喊我回来,让我给父亲端洗脸水,我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不知所措。

  十四岁,我被学校评为十佳学生,学校要求十佳学生和家长一起合影。父亲和我在学校的冬青树前合了影,照片上的父亲神采飞扬,可是我却闭着眼睛。老师让我回家请父亲来再照一次。当时家里正盖新房,父亲忙得心力交瘁。我回家时,父亲正在房梁上刷漆,父亲衣服都没顾上换,就随我去了学校。照片被放在学校的报栏里,我始终不肯去看,觉得父亲身上破旧的衣服让我在同学面前丢了人。

  十七岁,我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瘫痪了双腿。医生断定我以后的岁月将在床上度过。父亲没敢把这个结果告诉我,他自己在医院的厕所里抱着我的鞋嚎啕大哭,铁骨铮铮的父亲,完全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在医院里整整守了我三个月,一头黑发全染上了霜花。

  十八岁生日,父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好菜,我却哭着掀翻了桌子,歇斯底里地冲他喊:“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父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用粗糙的手掌为我抹去脸上的泪水,颤声说:“孩子,咱得好好活……”

  二十三岁,我发表了第一篇文章。那天,父亲握着从别人那里找来的报纸,一进门就兴奋地冲我叫:“快看!快看!……”我接过报纸,抬头看父亲,他正背过身去擦自己的泪水。我的泪,终于也流了出来。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对父亲说:“爸爸,我没有让你失望!”那天中午父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好菜,父亲还喝了酒,他醉了。这是我有病之后他第一次喝酒,我从父亲的脸上读到一个词:扬眉吐气。

  二十五岁,失恋,病倒在床上,发着高烧,说些别人破译不出的胡话。父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守在我的床前寸步不离。我清醒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苍老的声音:“孩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爸可怎么活?”父亲的脸上老泪纵横……二十七岁,我在家里为报纸和杂志写稿。父亲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一摞厚厚的来自全国各地的样报样刊,他总是和我抢着拆开信封,从报刊的目录里一行一行地找出我的名字,目不转睛地看,看得眼神迷离了,抬头看着我说:“我还记得你流鼻涕的样子!”我揽住父亲的肩头,猛然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瘦。

  《江南时报》 (2004年08月08日 第十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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