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振

　　《法言·问神》载：“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也就是说，言语是表示心意的声音；闻其言，即知其用心之所在。言为心声，也由此而来。由此而想到，直言则是金。

　　直言者，如矢之言也。它既不是言不及义的“弯弯绕”，也不是言之无文的“放空炮”，更不是开言重口的“话到嘴边不出声”，而是诚以理得于心，非言不畅，言必有中，甚或言简意赅，言近旨远，颇有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竹筒倒豆子精神。

　　直言是金，首先表现在直言的贵重上。这个贵重，正如《韩非子·解老》中所言：“所谓直者，义必公正，公心不偏党也。”也就是说，直言者是持心如衡，惟义是规，以理为平，以公为天，公之为言，公正无私，既不偏一己之私利，也不偏一小集团之私利，而是言非法度不出于口，行非公道不萌于心，公事不私议，按规矩办事；民事不小看，为绝大多数人着想。这种直言以公的作风颇有金之情操———面对酸、碱不相溶，处在水中极稳定。

　　直言是金，同时表现在直言的情操上。这个情操，如老子所言：“直而不肆，光而不耀”。直言并非无所顾忌，乱放横炮，而是遵循事理，适可而止。既不循往以御变，也不把明天、后天的事儿硬拉到今天立项上马。直言者意在辅时，而不违时，如“千红万紫安排着，只待春雷第一声”那样，顺时顺势而动，时止则止，时行则行。直言的这种知时知势的做派颇像金之特征———质软而重，延展性强，或粗或细的金项链、或大或小的金饰品都能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

　　直言是金，还表现在直言者内心所具有的正直品质上。孔子在《论语·雍也》中说：“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可见古之圣贤之人是把“直”视作内心所具有的道德意识来看待的。直言或者说言语是思想表达的工具。它传达着内心的呼声，反映着对问题的看法，如同《官场现形记》中描写的那样：“（沈中堂）拿他俩的诗，颠来倒去，看了两三遍，拍案道：‘言为心声’，这句话是一点不差的。”言为心声且为直言，洁己是心豪，正己而物正，像仁者如射那样，正己而后发，反之，枉己者，未有能直人直言者。这种严于律己的正直正派作风，颇如真金不镀金，自自然然，平平常常，无有刻意之痕，倒有出水芙蓉之美；像金那样，成为电与热的良好导体，影响一大片，服务到底。

　　要使直言是金从口言之到身行之，一是离不开氛围。这个氛围就是民主的氛围、讨论的氛围、在法度原则面前人人平等的氛围，就是处上者愿听“谔谔”之言，而非对“诺诺”之音情有独钟。这种氛围就如历史上的盛世“主明臣直”那样，才会有直言的魏征涌现出来且被传为千古佳话。二是离不开责任。即下属有对上级进言的责任。这种责任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记载。《孟子·公孙丑章句下》中甚至说：“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可见，直言进谏也是一种责任。这种责任就叫“言责”。是责任，就要履行。不履行，也叫失职。三是离不开制度。说到底，要倡导直言之风，要靠法制、靠制度，这才带有根本性、全局性、战略性，而这也是建设法治社会之要求。

　　《人民日报》 (2004年08月10日 第十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