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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告别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12日04:11 青年时讯

  尽管我们手中攥着厚厚的同学通讯录,但那当中的多数人,会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一个名字、一行地址和一张模糊的脸……

  英格兰的夏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没有凄风苦雨,也没有燥热酷暑,只有潮湿的空气中飘荡的无尽的绿意。

  又是夏天,又毕业骊歌响起的时候。校园的主楼、图书馆前,到处是头戴学位帽、身穿礼服的年轻人和他们身边盛装的亲人。蓝天下,钟楼的塔影映着一张张年轻的笑脸。

  在短暂的喧嚣过后,学子们各奔东西,我们的校园就成了一座空城。晴朗的天空中,有大朵大朵飞翔的云彩。绿色草地、湖水间,矗立着红砖的古老建筑。夏天明媚的阳光抚摸过每一寸草地,每一块红砖,然后才缓缓地沉入地平线。空旷的校园宁静得像一个童话世界。

  但在这个童话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严酷的事实:我们即将分别。校园是一个驿站。一群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年轻人聚集到这里,度过几百个日夜,但没有人会在这里久留。经过庄严的毕业典礼,盛装的夏日舞会,剩下的就是说“再见”。尽管我们手中攥着厚厚的同学通讯录,但那当中的多数人,会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一个名字、一行地址和一张模糊的脸。当然,有些人不会。克劳迪亚———那个热情似火的巴西女郎,她的笑声是阴霾天气中的阳光。但在毕业舞会的拥抱后,我真不知能否再见到回到地球另一端的她。我也许只能用“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诗句来安慰自己。

  真正的严峻考验,属于那些校园恋人们。那些在校园中孕育的爱情,那些跨越了种族、国籍、宗教、语言和阶层的真诚爱情,像夏天的阳光一样澄明,但也像夏日的朝露一样短暂而脆弱。距离、生计、签证———所有这些铁定的现实,都像高温一样,会让爱情蒸发。面对着一对对异国的情侣,“你们将来怎么办”成了一个残酷无比的提问,以至于我们没有人可以问出口。印度的阿里和香港的爱丽斯是一对金童玉女,他们总是手挽手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知现在他们身处何方,但那样的形象成了我记忆中的定格。同班同学中有来自新疆的姑娘和巴勒斯坦小伙子,这一对总是沉默地并肩而立。而我们也从不问他们有关未来的问题,我们只能用沉默送上祝福: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夏天———这个本是生命繁茂的季节中,却要有无数的爱情夭折,这让潮湿、清新的空气中,隐约飘荡出一种伤感的气息。

  那个夏天周末的黄昏,我在校园漫步,算作临行前的告别。走进空无一人的学院,脚下有百年历史的楼梯发出“吱吱”的声响,四周的墙壁一定也曾经听到过我们的争吵和笑声。走过那片我走过无数次的灌木丛中的草地,去和我的朋友———小松鼠说声再见。沿着运河漫步,河里游着春天出生的小野鸭,现在它们已经长大了。在运河的尽头,是一片湖水,那是大雁和天鹅的家。多少个下午和黄昏,我一个人在湖边的长椅上度过,只有那些鸟儿陪伴着我。

  沿着运河向回走。天落雨了,我却浑然不觉。一直走下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才猛然发现四周全是陌生的风景,心里立刻充满了不安。忽然,身后传来浑厚的钟声。回头望去,暮色中,远方高高矗立着学校红色的钟楼。一刹那,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我们这座百年的校园,像一个寡言的老人,沉默地注视着我。他目睹了一代代学子太多的悲欢离合。也只有他,才能够见证我在他乡的那段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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