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中国

　　丹娅(文学教授)

　　萧春雷是写散文的高手。他写的散文，孙绍振教授称之为“智性散文”。现在他就用这把智性的笔，写下应该说是这地方最富感官冲击力的惠安女。他写道：“惠东的女子是植物，种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绝不远游。”但就是这些绝不远游的惠东女，她们的形象却比省内任何一个地方的女子，走得更远。如果从愈是民族的就愈是国际的角度来说，那么她们也可以说是地方上最为世界所熟知的一个群族。

　　当人们通过画面，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看到如此能吸住眼球的惠安女形象，欣赏着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道亮丽风景时，人们对她其实又知道些什么？于是，传奇就在斑斓与空白之间产生，在猎奇与想象之间铺陈。于是，作家们也接踵而至。当他们不仅用自己的眼睛，而且是用自己的心灵去体验与感受惠安女时，她们背着闪光灯的那一面，一种真实的生活形态，便浮出幽暗。这种反差，被舒婷用如此优美的诗句，一针见血地表述出来：“天生不爱倾诉苦难／并非苦难已经永远绝迹……这样优美地站在海天之间／令人忽略了：你的裸足／所踩过的碱滩和礁石。”

　　可见，惠安女作为一个素材，在艺术家与作家之间，在画面与文字之间，制造了一个多么巨大的反差。这些反差，现在被萧春雷与他的合作伙伴曲利明一起放进《嫁给大海的女人》这本书里来体现，这是这本取材已不新鲜的书里最饶有意味的地方。曲利明的摄影镜头，显然把惠安女形象的表层特性展示得酣畅淋漓。

　　在先“色”夺人的图片之后，萧春雷的文字便沉稳登场——这是这本书真正的精华与核心所在。真实的内涵，与同样真实的表象所产生的反差，因为反差而产生出来的文化意味与意义，因为它的存在才得于显现。于是，在炫目的色彩间，萧君文章的后劲，慢慢散发出沉缸酒的劲道。这时才知道，萧的作家身份在此已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手法高明的酿酒师，他给自己文章下的酒料似乎是：一份民俗学，一份社会学，还有一份是历史与文学。就以惠安女长住娘家的有关婚俗来说，如果从民俗学方面来下料，萧君会严谨如是：“我们关心的第一个问题，是这种明显不同于汉族其他地区的婚俗是如何来的，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先要考察这种婚俗的普遍性，弄明白到底它有多特殊。”如果从社会学方面来下料，萧君在对相关现象详加考察后，会做出类似别具一格的判断：“早婚是一种针对长住娘家婚俗的社会学补偿，正因为妇女拒绝早早生育孩子，父母们就估算了一个提前量。”反之，“长住娘家这一婚俗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早婚的危害。”早婚而晚育，自是一种独特现象，然萧君以其卓然独树的智性文笔对此阐释不也很独特吗？

　　当然，就是在做着挺学究气的考据文字间，最难掩去的还是萧君的文学本色。读者能够于萧君的妙文中，一解惠安女那招牌式的符号式的灿烂服饰与笑容之后真实的世界，真是阅读与认知的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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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给大海的女人》，萧春雷撰文，曲利明摄影，海潮摄影艺术出版社2004年1月版，5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