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柱

　　明朝成化年间的某一天，皇宫的主人正在准备用膳。只见荤素菜肴齐备，珍馐美味无数，其中有一盘豆腐雪白无瑕，颇为诱人。你知道这是什么？这看似豆腐的菜肴不是由黄豆制成，而是用百鸟脑酿成，一盘这样的豆腐，需要近千只鸟脑。

　　明宫廷在膳食中列有一道豆腐，用明太祖朱元璋立下的规矩。这位出身农家，又当过游方僧人的明太祖，坐上皇帝宝座后，饮食不过是家常菜肴，每天早晚进膳，必有一道豆腐，以示不敢奢侈（陈宝良《飘摇的传统———明代城市生活长卷》）。不过到后来，朱元璋的子孙已不复有其祖开国时的窘况，俭朴已如敝屣被弃之沟壑，不惟如此，成化以后皇帝的生活日渐糜烂，黄仁宇先生在《万历十五年》中说，正德皇帝在位时常常离开北京，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长达一年。万历皇帝大婚之后在别墅“西内”夜游成了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洪武元年（1368年），朱元璋下了一道诏书，规定士绅百姓的穿戴。以后对饮食等诸种生活形制都作了明确规定。他自己始终勤于朝政，对子孙教育也不算不严格。他曾对诸子说，从前的明君都是勤于政务，关心百姓生活的，但到了子孙手里，便追求声色犬马的生活，使政教不修，礼乐崩驰，最后亡国破家。对前朝的得失，他看得比较透彻，洪武四年他说：“元朝之所以失天下，就在其官吏贪得无厌。朕曾遍尝人间之艰辛，洞悉元朝腐败之实情。”可无论他怎样用心良苦，其子孙也没踏出新路。例如，明初斋醮时所用果品也不过“散撮”，即散着堆在器皿中，所用不超过八斤。到了成化年间，果品都改用“粘砌”，即用糖将各色果品粘在一起，弄成一定的花样。用来装果品的盘子，也大至一尺，以致装满一盘需花费果品13斤。到了晚期，俗尚奢侈，服饰也追求华美，凡衣必用绮纨制成，如果有人不这样，反而被市人嘲笑羞辱。陈宝良先生说，这种奢侈之习，倡导于士大夫。如有名臣之誉的张居正，穿衣“必鲜美耀目，膏泽脂香，早暮递进”，以致在当时大夫中形成一种“侈饰相尚”的风气。朱元璋定下的严格措施，为什么他的子孙没有执行呢？平心而论，这些规矩当中有一部分不合理，这不必多说，而合理的也得不到执行。关键的一点是政随人息，人在，政令存，人走，政令亡。章定随人员的流动而变化，没有形成一整套制度。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4年08月17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