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圆桌

　　周一至周五评点世事人情

　　周三:秋风

　　九鼎公共事务研究所

　　研究员

　　一个人要堕落，再高的学问也可能挡不住。北航广西高考招生丑闻惹了众怒，两位教授则灰溜溜地浮出水面。北航校长李未在电视上怒斥这两位：“这几个人泯灭了社会良心……尤其他们还有两个是教授，……在市场经济的这种情况下，最后堕落到这个样子。”

　　这两位教授的堕落究竟是不是市场经济的错，暂时不去追究。不过，一些大学里面充斥着浮躁气氛，不少教授汲汲于金钱，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当然，大学教授也是人，痴迷于世俗的享受，似乎再正常不过。但通常情况下，人们对教授总是有较高的品格预期，从书本中，人们也确实了解到了很多前辈的风采，因而，一旦听到今日意气风发的教授们堕落的新闻，或者偶然见到本来冠冕堂皇的教授们的丑态，总是难免震惊。

　　不过，一个事实总是不容否认，就是教授们的总体道德水平确实在下滑。招生丑闻不过是其中引人注目者，此种道德堕落最严重的影响，则是学术道德的崩溃。北京大学前几天刚刚处理过一位抄袭的副教授，而北京大学法学院的招生过程，似乎也具有强烈的玩世不恭色彩。

　　对于教授们的堕落，我给出的解释是：大学似乎越来越打破自己的封闭，向社会开放，从而使大学不再具有某种必要的凝聚力，使大学不再成为一个有机的共同体，从而妨碍了伦理规范的形成和执行。

　　道德规范、职业伦理需要在一个稳定的共同体内部，在其成员频繁的合作、交往或交换过程中，才能逐步地形成，并且，依靠持续的合作、交往或交换来予以执行、维系。因此，我们看到，在一个熟人组成的乡村中，人们会频繁地交往、合作、交换，会逐渐形成规范，这样的规范也会被无意识地遵守，从而被普遍地执行。但在城市的公寓楼中，尽管人们常年居住在一起，但他们之间并不发生频繁的交往、合作和交换，因而，他们之间不会形成有效的规范。

　　从某种程度上说，过去十年来，大学所发生的变化，就是从一个内部关系比较紧密的乡村，变成一个关系趋向于疏离的公寓楼。教师们在完成自己份内的工作任务之后，纷纷到校外各显神通。尤其是越有能力，在校外的活动天地越大，这些人的名声、收入、地位往往也越高。这样一来，学校内部原来密致的人际关系，就被大大地稀释了。比如说在上世纪80年代，教授们为了争取系主任的职务，可能打得头破血流，但今天，成功的教授们对系主任已经不屑一顾了。这样的格局固然减少了教授们在学校内部争权夺利的激烈程度，但也意味着，教师们已经逐渐丧失了共同体意识。大学不再是教授们的共同体，而成了教授们的公寓。

　　共同体意识的丧失，通常是放纵自我的开端。教授们会假设，我的主要活动在学校之外，别人未必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不跟同事争夺什么，别人也不会热心地过问我在干什么，怎么干；或者，即使别人有所议论，我也完全可以装作没有听到。假设没有人注意我，我当然可以放纵自己。一个人约束自己的行为，往往是因为他设想别人在注意自己的行为。一旦自己的心中那双别人的眼睛闭上了，他就会自己也不会紧盯自己。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大学的悲剧。大学当然不能与社会隔离，但大学也应与社会保持距离。大学混同于社会、融合入社会，则大学与社会将两败俱伤。

　　作者: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