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埃及记者　黄培昭

　　在丰富的世界音乐宝库中，阿拉伯音乐是一串独特而闪亮的珍珠。而伊拉克的麦卡姆就是这串珍珠上熠熠生辉的一颗。2003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麦卡姆列为应受到保护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伊拉克是人类早期文明摇篮之一，各种文化的交织和碰撞，使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在中世纪的阿巴斯王朝时期成为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的中心，麦卡姆这门古老、独特的说唱艺术就诞生并成熟于这一时期。当时，在巴格达等伊拉克大城市，麦卡姆在所有社会阶层中均极受欢迎，是一门雅俗共赏的艺术，虽然它多受到贵族的资助和荫庇。麦卡姆还是沟通宗教和世俗世界的桥梁，同样的歌词，同样的表演者，受到宗教人士和平民同样的认同。

　　麦卡姆有两大特性，即歌词和旋律。歌词大都为诗歌形式，它每每从丰厚的阿拉伯诗歌宝藏中汲取灵感，这些诗歌可以是古典的，也可以是现代的，甚至有时也可以是来自巴格达的市井俚语。韵律大体上遵循“五则”，阿拉伯语分别是“塔赫里尔”、“齐塔”、“迪贾尔萨”、“马亚纳特”和“塔什里姆”，大约相当于汉语的“起、承、转、合、收”。它要求演唱者进入角色后，感情渐次投入，越到后来越强烈，最后达到高潮，演唱随之戛然而止，余音缭绕，留下观众在极度满足中的阵阵掌声。

　　麦卡姆的演唱者被称作“卡里”，可译成“唱书人”。“卡里”的表演既要遵守麦卡姆的既定之规，也可进行即席创作，融入“卡里”的个人风格。一位好的表演者，还应能够将一首好诗配上合适而优美的麦卡姆旋律来吟咏，使二者相得益彰。早期有的演唱者重旋律轻歌词，嘴不张开，咬字不清，含含糊糊，不知所云。现代著名的麦卡姆演唱家穆罕默德·古班齐（1901—1989）和尤素夫·欧马尔（1918—1987），倡导歌词的重要性，认为歌词和旋律应相得益彰，不可偏废，演唱者发好音，唱得让人明白，才能吸引人。

　　麦卡姆所唱的歌词，虽然主题千变万化，但主要以赞美真主、颂扬自然、讴歌爱情和抒发离愁别绪为主。在音乐晚会上，麦卡姆往往以器乐前奏开始，中间不时夹杂着即席创作的旋律。曲目包括城市歌曲，也包括贝都因人流行的游牧歌曲，如“阿塔巴”等，以及伊拉克中南部乡村歌曲“乌布提亚”。

　　在宗教仪式上，麦卡姆是在真主使者穆罕默德生日和神秘主义苏菲派节日时才表演的，那纯粹是清唱，不带任何乐器伴奏。而在世俗表演中，麦卡姆的演唱者通常还要带一个小型乐队，乐队还有一个专用名字叫“巴格达的查阿基”，查阿基源于土耳其语，有伴奏的意思。乐器主要包括“迪祖扎”（一种锥形的四弦小提琴）、“桑土尔”（一种类似竖琴的齐特拉琴）、“塔卜拉”（一种鼓）、“里克”（小手鼓）、“纳卡拉”（用金属棒击打的金属壳）。乐队成员精通每一种乐器，而且知道什么样的曲目配以何种乐器。

　　此外，乐队伴奏者还得有一副训练有素的好嗓子，并具备雄辩的口才，这是因为他们不光要演奏乐器，还要在每一段麦卡姆结束后演唱通俗歌曲，目的是让“卡里”休息一下，以便准备下一个节目。所以说，伴奏者的角色，除了配乐，还有点类似中国古戏中插科打诨的小丑味道。

　　作为麦卡姆的故乡巴格达，见证了几个世纪中麦卡姆的发展和兴衰。直到上世纪40年代末期，表演麦卡姆的惟一公共场合还是咖啡馆，而且专为男人开放。在那里，麦卡姆表演大师、他们的弟子和观众齐聚一堂，台上台下形成良好的互动。咖啡馆文化日薄西山后，麦卡姆的表演传统在私人晚会上得以延续。富豪和中产阶层在举行婚礼、周年纪念、行割礼和节日期间，都要请歌手和乐队上门表演麦卡姆。人们在饱餐豪饮之后，情绪更加高涨，有些观众跟着唱歌、跳舞、打节拍，气氛热烈而欢快。

　　虽然经过了各种社会经济变革，但这种轻松的麦卡姆家庭聚会一直延续到海湾战争前夕。打那以后，深刻的经济危机使人们鲜有好心情继续这类晚会。伊拉克战争，更使伊拉克人难觅麦卡姆的芳踪。而如今，在乱糟糟的巴格达，听上一曲麦卡姆简直成了奢侈，几乎只有通过业余爱好者播放的录音磁带，才能隐约领略那千古绝唱的袅袅余音了。

　　《人民日报》 (2004年08月20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