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牛郎织女的动人传说，演绎出中国最浪漫的传统节日———七夕。为验证七夕在本土民俗文化中的份量，记者走访了不少市县，除文昌、陵水等地仍留存一些古老的仪式，七夕在年轻人眼里已是上一辈人的事，他们更热衷于追逐充满玫瑰与巧克力的西方情人节。

　　七夕，最终会不会在历史的云烟中消散无声，后人只能在文字与传说中寻觅它美丽的踪影？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 佚名（汉）

　　传说 涌动无尽浪漫元素

　　每年农历七月初七的夜晚，总是出奇的风轻云淡，万里放晴。幽蓝的夜幕将万物轻揽入怀，朵朵繁星宛若散落苍穹竞相辉耀，一道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南北。银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明亮的星星，隔河互望，遥遥相对，那就是牵牛星和织女星。

　　关于牵牛星和织女星，有一个美丽、可歌可泣的爱情传说，至今仍在千古传唱。

　　相传很早以前，南阳城西牛家庄里有个忠厚小伙牛郎，父母早亡，只好跟着哥哥嫂子度日。一年秋天，嫂子逼他去放牛，给他九头牛，却让他等有了十头牛时才能回家，牛郎无奈只好赶着牛进了山。在一位仙人指引下，牛郎找到了一头病牛。原来，那头病牛是天上的灰牛大仙，因触犯了天规被贬入凡间，摔坏了腿，无法动弹。等老牛病好后，牛郎高高兴兴赶着十头牛回了家，从此与老牛相依为命。

　　一天，天上的织女和姐妹下凡游戏，在河里洗澡。牛郎在老牛的帮助下认识了织女，两人互生情意。后来织女来到人间，做了牛郎的妻子。织女还从天上带来天蚕，教大家养蚕、抽丝，织出又光又亮的绸缎。牛郎和织女男耕女织，生儿育女，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王母娘娘亲自下凡把织女带回天上，强行拆散这对恩爱夫妻。

　　这时濒死的老牛告诉牛郎，在它死后，用它的皮做成鞋，穿着就可以上天。牛郎照做了，穿上牛皮做的鞋，拉着一双儿女上天去追织女。眼见就要追到了，王母娘娘拔下金簪一挥，霎时出现一道波涛汹涌的天河，牛郎和织女被隔在两岸，只能相对而泣。他们的忠贞爱情感动了喜鹊，千万只喜鹊飞来，搭成鹊桥，让牛郎织女走上鹊桥相会。王母娘娘无奈，只好允许两人在每年七月七日于鹊桥相会。传说七夕夜深人静之时，人们在葡萄架或其他的瓜果架下，还能听到牛郎织女在天上的脉脉情话。

　　后来，每到七月初七，相传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姑娘们就会来到花前月下，抬头仰望星空，寻找银河两边的牵牛星和织女星。乞求上天能让自己像织女那样心灵手巧，拥有称心如意的美满婚姻，由此形成了七夕节。也有人称之为“乞巧节”或“女儿节”，这是中国传统节日中最具浪漫色彩的节日。

　　习俗 勇敢追逐生活理想

　　从银河两岸的一对星座，演绎成一对夫妻悲欢离合的故事，经过世代的绵延补充，七夕已然成为最美丽的传说，在众多浩如烟海的民间传说故事中熠熠生辉。从孤烟大漠到烟雨江南，从巍巍山巅到浩翰大海，千百年来人们对男耕女织生活理想的追逐，对亘古不变的爱情主题无尽的渴念，在七夕的各种形态和方式中得以尽情张扬。

　　每当七夕，胶东地区有祭拜七姐神的习俗。年轻女子在当夜纷纷换上美丽衣裳，邀上要好的姐妹，在水银一样的皎洁月光下，边唱歌谣“天皇皇地皇皇，俺请七姐姐下天堂。不图你的针，不图你的线，光学你的七十二样好手段”，边结拜姐妹。

　　陕西黄土高原地区，七夕夜晚有举行各种乞巧活动的风俗。七夕前，妇女们仿着织女的模样扎好一个花衣草人，唤作巧姑，不但要供奉瓜果，还要在其周围栽种豆苗、青葱。待到七夕之夜，各家女子手端一碗清水，将豆苗、青葱剪下放入水中，用看月下投物之影来占卜巧拙之命。同时还举行剪窗花、穿针走线等活动，比比谁是今年最心灵手巧的女子。

　　广州的乞巧节，因注入更多花样而独具特色。节前，姑娘们就预先备好用彩纸、通草、线绳等，编制成各种奇巧的小玩艺，还将谷种和绿豆放入小盒里用水浸泡，使之发芽。待芽儿长到二寸多长时，用来拜神，称为“拜仙禾”和“拜神菜”。从初六晚开始至初七晚，姑娘们都要装饰一新，焚香点烛，跪拜星空，称为“迎仙”，自三更至五更，要连拜七次。拜仙之后，姑娘们手执彩线对着灯影将线穿过针孔，如一口气能穿七枚针孔者叫得巧，被称为巧手；穿不到七个针孔的叫输巧。

　　福建一带，人们过七夕也非常上心。早早就准备好茶、酒、新鲜水果、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鲜花和妇女化妆用的花粉以及一个上香炉，求织女保佑来年瓜果丰收。当晚，斋戒沐浴后，大家轮流在供桌前焚香祭拜，默祷心愿。女人们不仅乞巧，还有乞子、乞寿、乞美和乞爱情的。而后，大家一边吃水果，饮茶聊天，一边玩乞巧游戏。

　　传说七夕夜里的露水，是牛郎织女相会时的眼泪，抹在眼上和手上，可使人眼明手快。浙江农村，就流行用脸盆接露水的习俗。广西也有七夕储水的习俗，认为双七水洗浴能消灾除病。逢上七夕下的雨，人们唤作“相思雨”或“相思泪”，储存起来珍藏在家中。一些地方的年轻姑娘，七夕时喜欢用树木的液浆兑水洗头发，传说不仅美丽长存，如果是未婚女子，还可以尽快找到如意郎君。

　　岁月悠悠，延续今日，七夕仍充溢着迷人的浪漫色彩，令人遐思翩翩。但不少习俗活动已弱化或消失，惟有象征忠贞爱情的牛郎织女的传说，一直流传民间，亘古不变。

　　本土 七夕渐成昨日怀想

　　与灯影妙曼、歌舞纵情的元霄活动相比，海南人对待七夕的热情可谓日渐淡薄。为验证七夕在本土民俗文化中的份量，记者走访了海口、三亚、昌江等其他不同地域，甚至专门找到以海为生的疍家人，所获得的信息总是失望大于希望。除文昌、陵水等地仍留存一些古老的仪式，七夕在年轻人眼里已是上一辈人的事，他们更热衷于追逐充满玫瑰与巧克力的西方情人节，在现代文明的浓郁气息里沉醉。

　　“七月初七夜，牛郎织女相嫁娶”，60年前曾与姐妹们传唱的歌谣，至今还清晰如昨地烙在文昌翁田镇内山村的秀英阿婆的记忆里。嫁到夫家前，阿婆娘家在绿阴如覆的松树村，那是一个藏蔽在青山绿水间的古朴村庄，每条红土扬尘的村道、每片迎风摇曳的椰林，都娓娓诉说着阿婆少女的憧憬和生活的艰辛。

　　在树影婆娑的庭院前，阿婆倚着微微泛乌的门框陷入回忆。当阿婆还是年青姑娘时，也有那几年短暂的好光景。七月初七前，她和村里六个平日里要好的姐妹约好，各自掏点私房钱，悄悄买好生果、香烛。到了初七晚上，姑娘们穿上好衣裳，把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寻找各种借口溜出家门。找一处清静地方，用两张方凳拼接在一起，摆上甜瓜、香蕉、甘蔗等生果，静静等待午夜的来临。而后燃香点烛，虔诚地一齐跪下向天遥拜，祈求织女保佑自家平安、姻缘美满。接着姑娘们在嘻笑声中，将线穿入针孔中，如果一次能够穿过，就表示将来一定是个巧媳妇。

　　光阴飞逝，斗转星移。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后，七夕的习俗在文昌已不再盛行，历史的尘烟却在怀想中如此清晰，恍若昨日。秀英阿婆和当年的姐妹们，也只能在怀想间找寻往日的浪漫和快乐了。不远处，几个稚童骑着老牛一路晃晃悠悠，牵引着阿婆浑浊的目光，说不清是希冀，还是悲伤。

　　琼岛南部的陵水，大街小巷，村头镇尾，家家户户至今还保留着七夕夜接露水的习俗。陵城镇北面，有座刚修缮一新的北关庙，日日香火不断，极其鼎旺。看庙的周始龙今年已经56岁了，岁月在脸上无情凿刻下痕迹，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周始龙很小的时候，就听父母亲说七夕夜的露水是牛郎织女的眼泪，可以储存起来当药引治病用。

　　“七夕夜里，家家户户都用土盆盛上一盆水，放在庭院的高地或凳子上，让夜间的露水滴在盆里，与水相融。第二天早上，把这盆水倒在土罐里密封好，储存起来。家中如果有人生病了，可以拿出来当药引用。神奇的是，别的水放上两天就发臭，可这水放上几年也不会坏。”周始龙说，他家年年都要接一盆牛郎织女的“泪水”，不一定祈求包治百病，但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变迁 模糊的文化载体

　　8月22日是七夕，记者漫步海口，大街上没有一丝要过情人节的浪漫气氛，花店的玫瑰花和平时一样，没有出现热销和涨价。时尚的餐厅也没有刻意营造温馨浪漫的二人世界。问问年轻人，七夕怎么过，大概也没有人给出访问者想要的答案。

　　如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相约已经不再时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偶遇也成了家常便饭。人们不禁疑问：“为何数千年厚重的文化积淀竟不敌一枝玫瑰？”

　　有民俗专家认为，是年轻人的爱情观念发生了变化。牛郎织女式的爱情属于农耕时代的理想，这种自给自足的生产生活方式，与当今经济实力型或知识智力型的夫妻组合要求，显然是格格不入的。要让现代男女再去选择牛郎织女式的爱情，显然过于陈旧而不切实际。

　　七夕之所以热闹不起来，还有一个因素，缺乏一个统一而且适合年轻人的活动的“文化载体”。在西方情人节里，有情男女互送鲜花、巧克力，这样的“文化载体”简单而浪漫。七夕的传统活动，却大多适合在乡下进行。生活在都市里的年轻人，抬头看不见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也不可能在瓜果架下偷听他们相会时的脉脉情话。至于祈祷祭拜、穿针引线之类的传统习俗，就更难让年轻人普遍接受了。

　　虽与内地文化血脉传承，这个中国传统节日中最具浪漫色彩的七夕，正渐渐被本岛的人们所淡忘，所遗弃。最终，会不会在历史的云烟中消散无声，后人只能在文字与传说中寻觅它的踪影？

　　作者：高虹

　　（来源：海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