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成

　　小李军校毕业后，主动要求到高原地区工作，刚分配到格尔木，就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几年的军校生活，锻造出军人的初步模样，但离青藏线军人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最主要的是他想给自己的人生定好坐标。

　　格尔木的树五六月份发芽，七八月份落叶，只有短短三四个月的生长期。虽然这也是一个生命的过程，同内地相比它们是多么的短暂啊！

　　第二周，刚好汽车团上线，小李随执勤的车队第一次上青藏线，心情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汹涌澎湃。车队沿着崎岖的山路向拉萨方向前行，海拔在不断升高，小李感觉到气闷，脑袋开始发涨、昏沉，远处光秃秃的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向他挤压过来。

　　“感觉不好受吧？第一次上线都是这样的，慢慢习惯了就会好一些的。”同车的上尉连长劝慰道。

　　经过大半天的颠簸，到了纳赤台兵站，相传文成公主进藏时，在这里梳妆，纳赤台因此而得名。这里是一个适应关口，有人也把它叫做生死关口，海拔在整个线上相对较低，汽车兵把它选作第一站是有道理的，如果在这里有较重的高山反应，那么后面的路就很难走。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天还没亮车队就上了路。离开纳赤台约十公里，海拔就上升到四千米以上。此时，小李感觉到明显的头疼、耳鸣、眼花、恶心，似乎还有些感冒，脑袋里东西直晃悠。

　　大漠，冰雪，狂风，无垠的苍穹，沉默的土地，雄性的峭岩与山脉……这一切熔铸在一起。五道梁的风太狂、太冷了，狂风骤起，沙石在空中打旋，吹得眼都睁不开，连队的战士用帽子将脑袋围住，步履艰难地去兵站吃午饭。小李半躺在驾驶室里没动，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更别说胃口了，将车门关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上尉连长从食堂里打来饭菜，一阵激烈的敲车窗声，才将小李惊醒。

　　“你必须把饭吃了，不吃饭，身体的抵抗力下降，高山反应就更严重，否则，就过不了五道梁。说实话，在这里我们也不想吃，但逼着自己吃。”上尉说。

　　车队又要出发了，小李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心里和外面的世界一样空荡荡的，五道梁一年四季一场风，从春刮到冬，那漫天的风沙吹进了他的心里：五道梁，我记住了。

　　车队像长龙一样盘旋在山路上，一路向唐古拉进发。小李的心头一阵紧似一阵地激动，快到唐古拉了，那突兀的像是用刀子刻过的山脉就是唐古拉山，起伏连绵，皑皑的雪峰、蓝蓝的天空以及那耸立着的西部雕像，唐古拉山就在我脚下了。小李想从车窗向外看些什么，可实在提不起精神。

　　“我们兵站上的同志，可是长年生活在这个环境下。”上尉连长低声自语道。

　　车队在一个山顶的拐弯处停了下来。所有的车辆都是开着灯，鸣着笛，大家的神色是沉沉的。

　　上尉用凄然的神色对小李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开灯鸣笛吗？我们是在向两位老战友问候———他们因风雪冻僵在这里……”

　　整个上线的过程，小李一直被深深地感染着，他觉得自己的千言万语是苍白无力的。唐古拉的山风是咸的，四千里青藏线，是战友们用血肉骨架支撑起来的！

　　《人民日报》 (2004年08月28日 第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