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艳飞行

　　钟洁玲

　　什么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上海人以懂得穿着著称，不妨以旧上海为例。

　　假如你要到有钱人家里做客，或者参加派对，一定要穿得漂亮堂皇，否则，在下人为你开门，接过你的大衣挂起来那一瞬，你就会被侮辱一番。那开门的下人阅人无数，眼光犀利，一眼就知你是穷是富，富到什么等级。他的笑容是给你身上的衣裳的，从灿烂到冷漠，也分了若干个等级，像秤杆一样，准确无误。只要看到你穿的料子不地道，手工不周正，他马上用看下等人的眼光看你。

　　你有面子没面子，就看那套行头了。

　　如何花有限的钱，穿出超值的效果来，这是一门艺术。

　　英国哲学家培根在《论花费》一文里说：“钱要花得漂亮得体，能使实际支出比外界估计的少。”

　　这句话里最惊人的是“外界”二字，按说，自己钱自己花，干外界什么事？

　　也许，只有聪明的上海人知道“外界”的重要。外界要衡量一个人的贫富等级，往往会从消费入手，通过看你花多少钱来武装自己，揣猜你家底的厚薄，可谓透过现象看本质。这样一来，花钱具有表演性质，花钱的人想要的，是表演带来的收益。因而，在吃与穿难以两存的境况下，上海人是舍吃求穿。吃得好不好，惟有自己知道；穿得好不好，全世界知道。

　　一般人家钱都不多，这时候，需要的是心思。超出“实际支出”的部分，就是穷人的智慧。

　　花有限的钱，再加上无限的心思，就会把自己收拾得人五人六，乃至脱胎换骨。要改变处境，第一步就是打造自己的形象。即便栖身于鸡窝，飞出来的时候，也应是金凤凰一只。

　　记得小时候，我见过母亲有两件半截子上衣，原来是衬领。用一块碎布，做一条衣领，再做短短的前襟后襟，然后用布绳子前后连缀，固定肩胛位。衬领是为了穿西装的时候作衣领装饰的，套上西服，衬领便跃出领口，非常悦目，别人的视线只能看到内衣领口，一眼看过去，都以为那里头穿了一件漂亮的衬衣。母亲说，这是上海女人教的。那一代人，宁可节省几件内衣，多买一件外衣，于是有了一块碎布变通运用，达到“实际支出比外界估计的少”的神奇效果！

　　话说回来。在职场上，以衣观人，错也不会错到哪儿去。

　　一个白领如果连自己的一头一脸一身都收拾不好，你相信他有管理能力？连自己仪容都管理不好的人，又如何去管理别人，管理部门、管理公司？

　　图：

　　传统木偶戏　房龙　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