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观叶之郭巍青专栏

　　第六届全国“人民满意的公务员”评选活动正在进行，候选人名单在几个大网站上公示。据统计，名单上的49位候选人中，46位是单位领导或部门领导，剩下的3位是“非领导职务”，但也不是最基层的公务员。有人因此提出疑问，普通办事员和科员占公务员队伍的大多数，他们当中没有一名候选人，这种现象正常吗？按说也是，人民满意的公务“员”，怎么出来的都是公务“官”呢？不过笔者以为，真正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真正的问题是，按照民主政治的逻辑，所谓“人民满意”是一种人民的政治表达。表达的方式可能涉及复杂的制度安排，例如选举或公决、人事任免听证会、官员述职评议等。如果这些制度运转不灵或有故障，我们就要认真调整和改进。但有一点却很清楚，任何一个行政部门也好，官员个人也好，不能自行认为自己是“人民满意”的，同样的也不可能自行决定其下属机构和人员哪些是人民满意的，或哪些是人民不满意的。因此，如果要认真对待此事，就一定要研究怎样可以知道人民究竟对谁满意。

　　当然，这一点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诚如温总理所言，任何事情只要联系13亿人口，都是困难的事。我们如果能够真正发展出一种大规模的民意表达机制，中国将对世界民主进程有大贡献。然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求我们在政府与人民的相互关系上有根本的观念转变。仅仅依靠自上而下的行政渠道挑选一些先进个人，便冠以“人民满意”之名，不仅是一种落后的做法，而且是对民意的僭越。如此，“人民满意”成了某些部门手中的奶油蛋糕，要考虑的无非是怎么切和切给谁。这样搞出来的评选，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应该停止。还有各种“十大杰出××”之类的评选活动，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是怎么评的问题，而是怎么评都没有意义。

　　除了中央部门在评选全国一级的“人民满意”的公务员之外，许多省、市、自治区也在搞。这样做，不仅是将“人民满意”行政化，而且还等级化了。政府行政部门有上下等级之分，这当然是需要的。但是，连带出来的什么“副省级市”“县级市”“中央一级国企”“省部级大学”等就让人无语。笔者曾向老外解释过这些概念，费尽口舌也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中央机构搞的评选，就叫做“全国的”人民满意，地方政府搞的自然就只能是“地方一级”的人民满意。恐怕只有人民自己搞不清楚，我有资格表达“国家级”的满意吗，还是我的满意只达到地方档次？

　　组织这类评选活动，就算多年搞下来，已经驾轻就熟，仍然要耗费相当的人力物力财力。政府部门之忙忙碌碌，相当一部分就是为应付这类活动而填写表格、组织材料、召开会议，自然还有撰写领导的讲话稿。几乎各级政府部门都抱怨人手不足，但是已经短缺的资源仍然要用于类似这种很“虚”的地方。停止这类评选活动，只会有节约之功，绝不会因此而使公务员素质降低。与其在每一个部门里养一批人去找优秀公务员，写优秀公务员，何如让更多人充实到一线去做优秀公务员？

　　不必讳言，由于社会的急剧转型，也由于腐败和官僚病在公众当中留下的恶劣印象，相当一段时期以来，政府与人民之间的关系出现了紧张。缓解这种紧张是政府顺利执政的重要前提之一。此时非常需要有对于政府行为、公共政策、以及官员能力的具备公信力的社会评价。而要形成这样的社会评价，又必须依赖于一个广泛的民主政治过程。有些人忧虑民主可能会带来难以控制的混乱。然而不应该忘记，与任何一种制度相比，民主制度的最大优点就是它能够培养出高素质的公民，并在这样的基础上，形成对于政治行为和公共事务的理性评价能力和评价过程。

　　我认为，类似“人民满意的公务员”评选活动之所以不应该再这样进行下去，是因为它用行政程序来取代本来应该生动活泼的民主过程。政府重视公务员队伍在广大人民群众中的形象，这当然很好。但是，用政府内部的行政过程取代外部的社会民主过程，其目标和行为方式之间，好比是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