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沙岛（笔墨山水）

最后的沙岛（笔墨山水）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2日05:26 人民网-人民日报

唐涓　　我忽略了沙岛。如果不是那个叫张健的勇士来横渡青海湖，我真不知道青海湖还有个沙岛。沙岛是张健入水的地方，它于是就衬托着勇士反复出现在电视画面上。从这样一个很商业化的活动知道沙岛，多少让我有些自愧。因为那个深蓝的湖距离我的城市只有一百多公里，我曾不止一次坐在湖边深情地凝视那片宽阔、滚动的蓝色，但它实在是太大了，让那个沙岛始终没能走进我的视野。　　8月间突然有了个沙岛的活动，便匆匆上路。汽车刚驶出城市，雨却大把地洒下来，雨中的草原更有一种迷茫的美，但汽车并没有抵达雨中的沙岛。当晚我们夜宿在离沙岛不远的草滩上，那似乎是去沙岛的一个驿站，聚集着几只仿造的蒙古包。我慵懒地蜷在其中一只“蒙古包”里温热的炕上，享受草原的黑夜。　　雨在去沙岛之前早早停了，等我们的车停在湖边，阳光已经洒满了湖面。我于是看见了阳光下的沙岛。我看见沙岛的感觉有点像遭遇爱情，四目相对的一瞬心头突地一颤，从此生命中就不再忘记。我当时脚踩着柔细的沙粒表情相当平稳，我不想在很多人面前将那种感觉溢于言表，但我蹲下捧起沙粒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滑落时，我压抑了半天的眼睛还是有些潮湿，因为它们是那样出乎意料的洁净和清白。　　我这一生中已走过多处完全不同的海滩，目睹过形形色色的人种惬意地摊开四肢享受阳光，但再洁净的海滩也会有小石子、贝壳一类的杂质，都不会如此纯粹，而且它不像海滩那样狭窄，它是那样宽大，放眼望去竟茫茫一片。沙岛的沙还有金银之分，分别叫金沙山和银沙山。远望金沙山，果然颜色有些金黄，明亮的阳光下非常温暖。无论大自然和我们的语言，金银总是密不可分又自持个性，依我个人，我更喜爱银类的东西，银与我带有一种骨质里的亲和及呼应。我们前行的方向当然是银沙山。现在我们脚下出现了绵延起伏的沙丘，覆盖着一条条海浪状的波纹，原始、静谧。沙岛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自然力量引诱我们为之动容，我们无法拒绝。我们这些长期蛰伏于城市的生命，目光很少能触摸到大自然最本性的姿态，我们一迈出城市，就不约而同地奔赴到了同一个人头攒动的名胜古迹，跌入到人类的巧手制造的景点之中。它们四处散发着商业利益的气味，麻木着我们的心灵和情感。但沙岛不同，至少眼前它还冰清玉洁，没有任何人工的痕迹。我那一刻置身在沙岛原始的风貌中，有点按捺不住想大喊几声，但面对四周清亮的银沙，我终究没能发出声音。我是个容易沉默的人，无论喜无论哀，我都不大可能用声音表达。最后我在一个有些高度的沙梁上静默许久，以表达我心中喷薄的激情。　　沙岛是青海湖最大的岛。青海湖还有鸟岛，鸟岛拥有珍稀的鸟类而名扬天下，也因此招引了天下游客慕名而至。新世纪开始后，青海湖畔又多了个国际环湖自行车赛，变得日益喧闹和忙碌。只有沙岛悄然无声，在那里闲置和荒芜着，凝固成热爱艺术的人们个人的风景。　　沙岛的静寂并不能久长，我到沙岛时就觉察出它正在蠢蠢欲动。当地旅游局已经把它列入一个宏大的计划中去，在那个计划中沙岛负载了一连串花样繁多、供游人们玩乐的节目，很吸引人。当然沙岛要把这个计划变成现实需要一大笔钱，需要招商引资，需要在人们的视角中频频亮相。我不能为沙岛的未来做点什么，只好站在沙梁上长长的叹息。其实对整个草原来说，沙岛是一个灾难，它是草原无法抑制的沙化现象，草原沙化不仅仅发生在青海湖畔，还泛滥到各地，它正以令人担忧的速度吞并和伤害着草原。我想沙岛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它要全力以赴让自己出名，好招揽成群结队的游人在它光洁的脊背上快乐地奔跑和滑翔。我不知道不久以后这里除了游人还会不会有小吃摊和小卖部，会不会有被丢弃的垃圾。在我的目光里，陪伴着青海湖的永远应该是青草茂盛的草原和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我同样不知道有一天沙岛会不会蔓延，代替草原和油菜花。那真是一个伤感的画面。　　《人民日报》 (2004年09月02日第十一版)